第119章

“殿下,那位來了。”一名面容端正冷硬的高大男子半跪在地,對著水晶垂簾後的人恭恭敬敬道。

簾後微微小憩的人緩緩睜開那半瞌的眼眸,潔白的睫毛之下是隱隱泛著金芒的白色眼眸,“誰?”

男人目光清冷,白發白眸,臉上帶著病態的蒼白,整個人似高山白雪般,讓人只能仰望不能褻瀆,前來稟告的男子悄悄偷瞄了對方一眼就不敢多看,“是那位,北幽魔尊。”

男人本來有些許漠不關心的目光微微深邃起來,以拳抵唇輕咳了幾聲,方才嗓音徐徐地道:“哦,原來竟是他來了。”

話語剛落,又是悶咳一聲,只是幾聲咳嗽男人蒼白的面上就帶出一抹不正常的紅。

手下人這時也顧不上什麽冒犯不冒犯,猛然擡頭,擔憂地看向他的主子,“殿下,您”

男人已然習慣這幅破敗的身體,毫不在意,潔白的睫羽微顫,揮了揮手,讓其退下,手下人雖擔憂主子的身體,但不敢違逆對方的意思,只能低聲告退。

男人手指在千年寒冰打造的冰桌上微微輕點著,漫不經心中又透著某種急切,“他來了。”

他從坐榻上起身,赤裸的腳隨意落在地上,一時之間竟分不清是白玉打造的地面還是形狀優美的腳更瑩潤三分,他任由一股寒冷之氣穿透五臟肺腑,又是不受控制地輕咳一聲,對著暗處陰影重復了一遍,“他來了,你懂嗎?”

隱在暗處妖異鬼魅的人唇邊揚起一抹古怪的弧度,“殿下,我懂。”

男人白色眼眸死死對上海妖那雙幽深蠱惑的眸子,對視良久之後,他才矜傲自持地笑了,“不,你不懂,你又怎麽可能懂。”

“為何不可能懂。”藍黑色眼眸探究地看向男人,卻是發現自己有些看不懂對方。

無淵海並非無主之地,這偌大海域真正的主人歸屬於龍族,但真龍早已飛升,現在的龍族血脈已經因為龍族後裔與不同種族的雜交而變得越發稀薄起來,眼前男子就是當今修真界血脈最趨近於真龍的人。

無淵海主人應暮辭,一代傳奇人物,世人只知其素來清冷自持,矜貴端方,卻不知對方其實生來便先天不足,血脈偏又是數千年來少有的純凈,如此資質血脈,就跟一個三歲幼童抱著價值連城的寶物一般,怎能不惹人覬覦。懷璧其罪,人心險惡,再加上應暮辭父母早亡,沒有血親護航,年少時的應暮辭幾乎可以用“身不由己”四字來一言概括,被宗族強行控制以丹藥靈寶不顧身體安危的催化修為,又以他精血來提升其他血脈純度遠不如他的同族,應暮辭就這般痛苦扭曲地被困取血五百多年,每每奄奄一息之時,又被各種寶物吊著一條命,其終在隱忍多年之後的某一天爆發,屠殺滿族,以殺證道。

當年的血腥鮮有人知,在世人熟知應暮辭這個名字時對方就已經是這無淵海的主人,這樣應當扭曲兇殘的人卻是意外的矜貴優雅,按理來說不應該。

“藍卿,本殿不喜歡你看向本殿的眼神。”應暮辭帶著絲警告意味地看了對方一眼。

探究,好奇,如同在看什麽有趣的新鮮事物,這樣的眼神只要是身居高位的人都不會喜歡。

陰暗處的人突然擡眼一笑,眸色暗沉陰郁,微微動了動自己古樸中透著某種妖異的魚尾,不卑不亢道:“那只能還望殿下多擔待一點。”

應暮辭支起頭控制不住地笑了一聲,緊接著就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咳嗽,馬上就有身穿層層疊疊飄逸白紗的侍女上前跪膝遞藥,他從盒子裏面撚起一顆猩紅色丹藥,等將那透著詭異色澤的丹藥吃下之後,對方因為咳嗽而帶起詭異紅潮的臉才又恢復如初。

藍黑色眸子就這麽直直盯著男人,一眨不眨,這就是他對應暮辭感興趣的地方,分明一副已經腐爛破敗到馬上就要死去的身體,究竟是怎麽做到身體好似下一息就會咽氣,但偏偏就這麽病弱地活了數千年。

彼時,遠處的霍無厭似有所覺地看向遠方,然後皺眉。

季玄何其敏銳,自然發現了霍無厭的異常,他只是看著霍無厭,還未詢問,霍無厭就已經道:“許久沒來此處,本座倒是差點忘了這無淵海還有他的存在。”

他?

季玄眉梢微挑,眼眸意味不明的一沉。

不怪他多想,而是霍無厭的神情中似有懷念又裹挾著些許讓人捉摸不透的復雜。不像在懷念故人,更像是談到自己的舊情人。

季玄目光晦澀不明地看著對方平靜冷淡的面容,竟是有些不悅,許是自己的感情經歷白得像紙一樣,當得知另外一方可能感情經歷豐富得緊時候,他下意識地感到不舒服,季玄或許是有那麽點感情潔癖,修真者生命漫長,有過什麽露水情緣簡直不要太正常。他不把對方放在眼中的時候,自然不在意對方有無其他情人,可當季玄在這場感情遊戲中開始投入真情實感時,霍無厭有無過其他人就變得並無那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