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海螺(第2/4頁)

……

如果不是從每場太過漫長的夢裏醒來、人還不算清醒的時候,占據著駱熾的意識幾乎要漫溢出來的強烈疲倦茫然,他們幾乎要以為船上多了個無憂無慮的小少爺。

明危亭碰了碰駱熾的手指,等他把手張開,又往他掌心放了一片貝殼。

“祿叔。”明危亭問,“出什麽事了?”

明祿回過神,啞然搖頭:“不急。”

既然不急,就說明是同駱熾有關、又不能在駱熾面前說的那一類事。

明危亭點了下頭,繼續專心地做著那個手工。

他依然不擅長這種工作。駱熾的右手幾乎使不上什麽力,卻依然要比他靈活,很快就給那片貝殼找到了合適的地方。

明危亭放棄捏貝殼,轉而擡起手,輕輕捏了下他的耳垂。

駱熾被誇了厲害,就更有鬥志,一連把好幾片貝殼穩穩當當放下去。

只是幾天時間,他已經調養得很有起色。從明危亭手裏第五次去拿貝殼的時候,手指才開始因為力竭微微發抖。

“火苗。”明危亭握了握他的手,等到駱熾察覺到跟著擡頭,迎上他的視線,“休息一下。”

駱熾還是想試一試,搖了搖頭。

他不讓明危亭幫忙,只是自己低著頭耐心地慢慢嘗試。不知道拾了多少次,終於順利捏住貝殼的邊緣,沒有讓它從指間掉下去。

明祿忍不住想要幫忙,見到明危亭微微搖頭,只好收回手。

……事實上,駱熾並不需要這樣急著做到這些。

現在沒有什麽一定要做的要緊事,有大把的時間可以讓駱熾休養身體、從幾乎把底子全毀了的狀態裏慢慢恢復——況且導致駱熾右手無力的原因,歸根結底還是腫塊在顱內的壓迫。等到術後再復健,其實也來得及。

雖說那樣一來,難免會讓手腕和手指的靈活性變差,但如果只是想要保證今後的正常生活起居,仍舊是完全足以應付的。

只不過,駱熾似乎沒有這種想法。

至少離開那片濃霧、暫時出來透氣的駱熾,完全沒有這種想法。

駱熾只是專心地看著自己的手,他的右手控制不住地微微發抖,卻依然拿住了貝殼。

接著,駱熾又花了更多的時間,一點一點找準位置,把貝殼鑲嵌在那個已經初具雛形的亭子上。

……

做完這些事,駱熾才終於低低松了口氣。

他依然垂著視線,身體一動不動,那只手慢慢力竭地滑下去。

明危亭及時接住摔下來的手,他看出駱熾的眩暈又開始發作,伸手把駱熾輕輕攬住,盡量不作驚擾,讓被冷汗浸透了的身體在自己肩上靠穩。

駱熾睜開眼看他,眼睛輕輕彎了下,又立刻倉促地閉上。

一直等到駱熾的呼吸重新恢復平穩,明危亭才接過明祿遞來的紙巾,替他擦拭幹凈額間的冷汗:“比昨天多了兩片。”

駱熾的右手依然在輕顫,只不過這回只是由於力竭,之前那種明顯力不從心的僵硬又明顯少了很多。

他聽見明危亭的聲音,慢慢分辨出內容的意思,嘴角就超級滿意地擡起來。

“多了兩片。”駱熾重復明危亭的話,低聲對自己匯報,“火苗。”

明祿站在一旁。

他忽然想通了駱熾為什麽一定要這樣做。

駱熾的右手是能拿畫筆、能炫技一樣掃吉他的弦,能做很多正常人都很難做到的事的。

彈吉他沒有捷徑可走,再有天賦也需要水磨工夫,要一遍又一遍沒完沒了的枯燥練習。

望海別墅的錄像裏,有大段大段都是駱熾自己在練習基本功,手指磨破了很多次,終於能完全流利地彈出最難的那一段節奏。

出來透氣的駱熾記不清自己,但依然記得要對那一小簇沉在濃霧裏的、暗淡縹緲的火苗負責。

駱熾歇了一會兒,又用左手扯明危亭的衣服。

他左手的力道明確和穩定很多,即使這時候力氣已經不剩多少,也依然把意圖明確地傳達了出去。

明危亭低頭:“有東西要給我?”

現在的駱熾不太喜歡說話,又沒有力氣做太多行動,兩個人莫名就有了許多默契。有時候明祿看駱熾去扯明危亭的襯衫,都懷疑小少爺把先生當成了電報機。

駱熾對電報機很滿意,左手在身後摸索了一會兒,不知從哪變出來了一個海螺。

明危亭陪他做了一天手工,看著駱熾到處送貝殼,沒想到原來還給自己留了個更大的,伸手接過來:“有來自火苗的一封信嗎?”

他這個粉絲做得越來越熟練,雖然其中一個環節從“做手工送給偶像”變成了“陪偶像做手工順便復健”,但剩下的流程不受影響,依然記得很牢。

駱熾被他引得笑出來,卻又搖頭:“不可以。”

明危亭問:“為什麽?”

駱熾又不說話了,只是握著明危亭的手,忽然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