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番外 City of stars(第3/6頁)

他很快找到了音樂中心最具特色的建築,也是今晚柴小協要奏響的地方,華特迪士尼音樂廳。

據說這座建築的設計思路是一搜拉滿風帆的金屬行船,遠遠看過去的確有些像,但在他眼裏更像是小孩子用廢棄易拉罐搭起的城堡,有種莫名其妙的童真。

音樂廳的宣傳窗口貼著安嘉魚的海報,那人剛巧發了微信過來,說夜場快要開始了,還拍了一只龍蝦三明治給他,說一點都不好吃。

喬郁綿猶豫再三,按耐住興奮,只回復了一句“加油”,之後便將手機調到靜音模式,進入音樂廳。

又是半年沒有見面,喬郁綿坐得端正,冰涼的手心卻不停冒汗,期待抓心撓幹,明明想保持平常心,專心欣賞音樂會的……

不多一會兒,樂團成員紛紛落座,指揮登場之後,安嘉魚握著琴,從舞台一側走出,在指揮台旁站定,微笑著環視這巨大的音樂廳,身姿優雅挺拔,眼光明亮沉著。

台上的幾十個人,明明穿著幾乎一模一樣的黑西裝,可他就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個,永遠不會被淹沒。

指揮揚手,在樂團鋪墊中,他從容夾琴搭弓,靜靜等待,而後在最恰當的時刻,奏出平滑,深沉又溫柔的一聲嘆息。

旋律像有生命的藤蔓,驀就抓住了聽者的思緒,一起一落,一緩一急,呼吸自然而然合著節奏。

喬郁綿目不轉睛,雜念一點一點消失殆盡,所有心緒漸漸沉入樂曲中。他莫名從輕快又激昂的樂句中,感受到一絲絲說不清的憂郁。這就是演奏者的魔法,你不需要學會怎樣專心,他們自然而然就可以讓你心無旁騖。

直至第二樂章開始,這憂郁才緩緩釋放出來,而後開始肆無忌憚,像被一只看不到的手捏住心臟,所有人都不敢用力喘息。

這首協奏曲難度很大,可安嘉魚時常說,走上舞台,你不該讓台下的觀眾把注意力放在這首曲子的“難度”上,只是驚嘆樂手華麗的技巧,而忽略了旋律表達的情感。一個合格的演繹者,應該用樂聲調動起聽者的所有感官。

好比現在,安嘉魚讓他屏息,他便屏息,讓他緊張,他便心跳加速,讓他悲傷,他便熱淚盈眶。

這樣聽起來毫不費力的演繹,背後是常人不能想象的枯燥與艱辛。幾千次,亦或是幾萬次的重復打磨,細到每個音符間的銜接,每一次揉弦的頻率,每一弓不同的角度……

他站在溫暖的燈光下,喬郁綿卻在他背後看到了百多年前的白雪皚皚,和風雪都不能淹沒的,一雙雙悲傷卻充滿希冀的眼睛。

安嘉魚坐在散場後的音樂廳中,腦袋全然放空。

每每演出結束,這種悵然若失的空虛都會持續一段時間,通常在一兩個小時後,又會恢復如常,再投入到下一次演出,下一首作品的準備中。

這樣的日子對一個演奏家來說,周而復始。

也許有一天他會對此麻木,不再產生這樣強烈的情緒波動,但他希望那一天晚些來,他享受著這樣的高潮與失落。

寒潮來臨的冬夜,哪怕是繁華地段行人也不多。

他背著琴慢吞吞走出音樂廳,手機忽然開始震動,是喬郁綿發來的視頻通話。

畫面中的人像很模糊,似乎是在燈光不足的室外,周圍被夜色虛化掉,只留下熠熠發光的雙眼,正熱切地看著他。

“怎麽這麽黑?你在外面?”安嘉魚問。

“對。下周要開學了,趁最後幾天時間出來晃一晃。”畫面裏的人拉下圍巾,忽然笑了,“今晚的演出怎麽樣?”

喬郁綿很少這樣笑,看得安嘉魚周身蕩漾起一股暖流:“當然是很完美!來,給你看看音樂廳。”說著他快步跑出十幾米,舉起手機將攝像頭切換到後置。

“有點冷清。”喬郁綿說。

“今天太冷,人都走光了。”安嘉魚不服氣,“剛剛裏面座無虛席!”

“是嗎。你看看左邊樓梯上,是不是還有個人坐著。”喬郁綿道,“沒準是你的樂迷在等你。”

“啊?”安嘉魚眯眼望向左手邊的樓梯,真的有個人。

在他的注視下,那人忽然站起身來,拍了拍羽絨服後屁股,拎起背包朝他走過來。

小提琴家愣了愣,不可置信地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大腦瞬間宕機。

喬郁綿也切換了後置鏡頭,安嘉魚看到站在畫面正中的人,正是自己。

“……你……”他伸手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立刻疼得齜牙咧嘴。

是真的,是喬郁綿。

是臉頰被寒冬的風吹得通紅的喬郁綿,是一條舊圍巾圍了五六年的喬郁綿,是一句情話都不會說,卻莫名其妙就要弄哭他的喬郁綿。

安嘉魚趕忙擡起頭深呼吸,拼命將眼淚忍了回去,還沒容他想出一句帥氣的開場詞,喬郁綿驀地抱上來,圍巾貼上他的臉,是熟悉的洗衣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