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明月郡主到!”

軟轎穩穩當當地落在地上,一雙素手輕輕撥開朦朦朧朧的紗帳,姜昭未讓婢女攙扶,緩步走出。

清瀅的一雙杏眼看向明艷的宮裝麗人,清澈地仿佛見了底,又仿佛能照見端敏長公主的內心所想。

“母親,迎春宴我來晚了,表兄們都已經到了啊。”只看了端敏長公主一眼,姜昭轉身對著太子等人開口,目光停留在太子的身上。

她沒有行禮,語氣也很隨意,不過在場卻沒有一個人敢指責她對皇子不敬。面對一朝天子,姜昭也是這般說話的。換句話說,是天子給了她這樣對人說話的權力。

姜昭不常出公主府,端敏長公主數日不見女兒,心中也生出些想念。

不過,長公主也不樂意每日都見女兒,因為她每次同女兒待在一起總有些心慌氣短的感覺,尤其是和女兒對視的時候,長公主大多是先移開視線的那一個。

這次也不例外,等她反應過來後看到女兒對太子等人淡淡的態度後,長公主心中有了一個猜測,這不能怨她,昭兒幼時大多住在幹清宮裏修養,定是沾染了皇兄身上的龍氣。

“表妹近來身體可好,孤宮裏新到了一批藥材,這次也帶了一些過來給表妹將用。”太子性情是公認的溫和,素有賢良的名聲,一開口便親切地關心姜昭的身體。

剩下兩個少年皇子爭先恐後地喊了一聲表姐,聽到太子皇兄為表姐帶了藥材,暗自懊惱沒想到表姐也會參加姑母的迎春宴,悻悻地閉了嘴。

姜昭有些不太開心。困於身體的病痛,姜昭最討厭他人問她身體如何,因為問上一百遍,她的身體也根本不可能好,尤其太子還說為她帶了藥材。呵呵,她更討厭每日不斷的濃稠苦藥。

“勞表兄與兩位表弟關心了。”姜昭的性子隨心的很,明明是太子關心她的身體,她開口直接將兩位表弟也囊括了進去。

聞言,太子親切的笑微微僵硬,只一瞬又恢復了正常。

“靖表兄,多日不見。”姜昭可不管太子臉上的神色變化,反正過了今日,安國公府和太子之間必生齟齬,她在乎這些做什麽。她微微揚首,含笑朝太子身旁體型更高大一些的男子說道。

靖王魏珩,她皇帝舅舅唯一的嫡子,原本應該是景朝最尊貴的一位皇子,太子之位卻被貴妃的兒子得了。其中當然是有緣由的,說起來和姜昭也有關。十數年前的那場宮變,崔太後一脈盡皆獲罪,好巧不巧,皇帝舅舅的嫡妻當時的皇後正出自崔家。崔家倒了,崔皇後同靖王的地位便尷尬起來,一不小心可能連性命也留不下。

好在她皇帝舅舅還念著一點夫妻情分,沒有要崔皇後死,只將她禁足在長信宮,宮權並皇後金寶等一並交給了妃嬪。

崔皇後的兒子因此與太子之位失之交臂,不過魏珩到底也是她皇帝舅舅的兒子,成年之後封了親王爵位,手中也握著不大不小的些許權力,頗為太子忌憚。

姜昭估摸著,要是日後太子登位,十有八九是要找個理由廢了靖王,處死崔皇後。不過,她是活不到那個時候了,她皇帝舅舅年富力壯,起碼還能多活幾十年呢。

“昭表妹。”魏珩點頭致意,簡短的一句話頗符合他沉默寡言的秉性,鋒利的面容讓他看起來比太子多了幾分氣勢。

姜昭同人打完了招呼,半闔雙目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隨意瞥了一眼,坐在了二哥長恩侯的身邊。

她姿態閑適,仿若是來賞玩春景的,場上人的眼神或明或暗卻不曾從她身上移開。

姜昭今日穿了件淡藍色的齊胸襦裙,外罩了件妃色刺繡鑲金邊的曳地披帛,體態纖細卻不失婀娜。衣服華貴,姜昭卻只簡單地挽了頭發未施粉黛未簪金寶,本是不相稱的妝容放在她身上融洽和諧,突顯其清艷風姿。

姜昭的美又因她隨意從容的姿態多了幾分意蘊,美到什麽地步呢?刹那間宴上的貴女們都成了陪襯罷了。

這才是人間仙姝啊,一時間宴上的世家夫人們紛紛感慨,好在今日是為了郡主的兄長擇妻,好在其余赴宴的郎君們去了前院同安國公在一起瞧不見郡主的風姿。

至於那些方才還在暗搓搓貶低姜昭的貴女們,此時已經是半低著頭同身邊的人竊竊私語,不敢再往上首的位置看了。

只除了兩位,姜昭的堂妹姜晴同姜昭可能的二嫂人選孟婉月。

不同的是,她們的目光剛好分散在兩個地方,相同的是,她們的心裏都對姜昭的出現產生了不滿。

***

“二哥,我聽人說這場迎春宴是母親為你相看新婦辦的。春日到來,百花盛開,這麽多美艷的小花裏面有我的二嫂人選嗎?”

姜昭可沒有忘了自己坐軟轎過來的目的,歪著頭詢問自己的二哥姜晗,大而清亮的眼珠帶著一股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