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聽秋穗這一番義正言辭後, 裴紹汝不但沒有害怕、退卻,反倒是笑了。

“律法?”他輕蔑道,“這是哪裏來的小娘子?竟然這般單純。你難道不知, 在整個盛京城中, 除了皇權外, 我們裴家就是律法嗎?”他輕輕擡步,圍著秋穗轉, 那雙眼睛更是不曾離開過秋穗片刻, 最終依舊是那套說辭, “你還真以為, 所謂的律法能管得住我嗎?”

秋穗任他在自己跟前晃, 她自巋然不動,只是在聽了他的話後,秋穗也笑了。

她是輕蔑的笑, 是諷刺的笑。

秋穗說:“裴家是律法?公子這話, 是置天子陛下於何地呢?”又說, “我早知你們裴家兄弟目無王法,欺上瞞下, 心狠手辣起來, 便是連權貴子弟也是殺得的。可惜了, 今日我還就不怕你。裴三公子, 便是此刻你的兄長裴帥站在我面前,我也是照樣不怕的。”秋穗之所以同他扯這麽多, 不過是在拖延時間。

不管京兆府衙門想不想趟這渾水、管這閑事兒,但這會兒酒樓裏這麽多人看著呢, 京兆府的人只要來了, 便不可能會置身事外。所以, 秋穗盡量拖時間,想等衙門裏來人。

而那邊的裴紹汝,顯然是中了秋穗圈套,他聽她言語間對自己兄長竟也毫無敬意,便立馬怒了,他呵斥:“好大的膽子,殿前司都指揮使的名諱,豈是容你置喙的?”又眯著眼睛上下打量秋穗,厲問,“你到底是誰?”

秋穗才不會立馬就搬出自家門第來,她只是依舊閑閑說:“公子生什麽氣?我並非是什麽人,不過只是個無名無姓的小人物罷了。我今日之所以敢提裴都使的名諱,不過因他是你兄長。身為長兄,管教不嚴,難道不是過錯嗎?”

裴紹汝虛眯了一下眼,立刻擡手,見身後上來了一個人後,他低聲叮囑說:“去查一查,看這女子到底是誰。”

秋穗這陣仗倒是有些將裴紹汝震懾住了,他天不怕地不怕,但卻有兩人是怕的。一個是兄長,一個則是當今的天子,也就是他姐夫。

雖說陛下有念著姐姐昔日的情,但畢竟姐姐不在了。而如今,傅貴妃正當寵。這些年來他做的事,陛下不計較也就罷了,若他真計較起來,他也是怕的。

眼前女子如此猖狂,竟絲毫不把裴家放在眼中,莫非是宮裏哪位私服出宮的公主?

但算著年紀,又覺不太對。眼前女子看著有十八、九了,而如今陛下最年長的公主,皇後所出的福華公主,不過也才十四五,年紀對不上啊。

秋穗見他怕了,便知道自己此招是得逞了。所以,她又繼續道:“你也不必差人去查我的身份,我早說了,我不過一個無名小卒,今日不過路見不平,這才生了鋤強扶弱之心。你便是查到了我的身份,又能怎樣呢?我既在知道了你身份的情況下還敢這樣對你,你覺得你能拿我怎麽樣?”

秋穗越是這樣說,裴紹汝就越是心中慌亂。但這會兒身邊這麽多人都看著呢,他也不能慫了。

所以,裴紹汝又挺了挺胸膛,盡力給自己壯膽道:“你且等著吧,我看你能囂張到何時。”但這個時候,他儼然早忘了要再對武麗娘和意柳怎麽樣了,他已經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對付秋穗身上。

很快,京兆府衙門裏便來了人。

“誰人報的官。”來人一身京兆府衙門捕快的衣著,見到裴紹汝,突然愣了下。

秋穗見狀,走過去說:“是我報的官。”

那衙門的捕快見秋穗衣著和談吐皆不俗,且還敢同裴家三公子公然對峙,心下便知,此人應該也是非富即貴的身份。所以,面對秋穗時,他自也態度十分謙和。

抱手朝秋穗作了一揖後,問:“敢問娘子,是要告誰?”

秋穗擡手朝一旁裴紹汝指過去:“他。”

“這……”那捕快愣住了。

想著都是貴人,左右都不能得罪,捕快只能為難的擠出笑來問:“那娘子狀告裴三公子,又所為何事呢?”

秋穗道:“裴家三郎強搶民女,按本朝律法,當仗責三十。”

*

秋穗這邊正僵持膠著著,那邊喜鵲也聰明,跑出去悄悄去京兆府衙門報了案後,又立刻往回溜,一路跑著往傅侯府的方向去,她想搬救兵。

但她也知道,這兩日姑爺去了葉台,恰巧不在京中。哪怕是到了侯府,她也不知道該找誰。

找侯府老太太嗎?就怕她老人家年紀大了,為了這種事操心勞神會傷了身子,不值當。去找侯夫人嗎?可侯夫人同自家娘子未必有多少交情在,如今娘子還沒過門,她也怕侯夫人會因不想得罪權貴而選擇放棄去支援娘子。

所以喜鵲一路跑著一路著急著,像是個沒頭的蒼蠅一樣。恰巧的,正碰到才從城外營中歸來的江家六郎江平西。

江平西坐在高高的大馬上,一眼便瞧見了喜鵲。他當然還記得,她是葉台余家娘子身邊的女婢。那日隨母親去葉台縣小葉寺上香,這婢女正是伴在那余娘子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