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秋穗本來不知道莊嬤嬤知不知道他們小夫妻間的事的, 但聽她這樣一番話後,心中多少有些明白了。

其實她老人家知不知道,又有什麽所謂呢?那莊少康畢竟是她親兒子, 而且是捧在掌心寵愛了多年的幺兒。就算她再疼春禾, 這份疼愛還能越過莊少康去嗎?

她多半是什麽都知情的, 春禾也未必沒想過要鬧。只是,莊嬤嬤可能軟硬兼施, 將春禾給攔下來了。

所以, 自此老夫人都不知道實情, 若她老人家知道實情的話, 不可能不管, 畢竟春禾和莊少康的這門親事,是當初她老人家做的主。而如今春禾漸漸離了老夫人的視線,她手中的權也都漸漸轉給雲間綠俏她們了, 若哪日春禾再不出現在老夫人跟前, 可能老夫人習慣了後, 也就不會再問。屆時,春禾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是叫天天不應, 叫地地不靈, 真就是任著他們莊家捏扁搓圓了。

只是莊家怎麽都沒想到, 如今她能再殺回來,而且還成了侯府未來的五夫人吧?

更是沒想到, 即便她飛上枝頭做了鳳凰,也沒有忘記舊情, 仍記掛著春禾, 拿她當好姐妹。

所以, 如今莊家也想來剝離她跟春禾了嗎?將她也從春禾身邊拉走,讓春禾繼續舉目無親,無依無靠,只能受著他莊家的垂憐過日子。

秋穗心中不忿,但卻沒發作,只盡力心平氣和的去同莊嬤嬤周旋。

“嬤嬤這話可是錯了,我同春禾姐姐結識在先,脫籍又一躍飛上枝頭在後。不能因為我如今不再是奴籍,就連曾經的姐妹之情也不顧了,那我豈不成了狼心狗肺之輩了麽?日後我不但要繼續同春禾姐做姐妹,我也會同樣敬重著您,還如從前一樣。”

莊嬤嬤忙說:“這可使不得。娘子,您如今身份尊貴,奴可再受不得您的敬重了。”

秋穗則道:“嬤嬤這樣說,就是折煞我了。在侯府,誰不知道您老人家的地位呢?您一家都是老夫人帶過來的陪房,幾十年來都深得老夫人信任。別說是我了,就是侯府裏的老夫人,侯夫人,她們待您也是客客氣氣的。我若是一變了身份就在您跟前擺架子,回頭叫老夫人知道,肯定也得責怪我不懂事。”

莊嬤嬤臉上笑容尷尬,一時倒有些不知如何應對。

她從前就知道這個秋穗是老太太幾位貼身婢女中最機靈最聰穎的一個,卻不曾想,她當初還算是守拙了。如今變了身份,氣勢都不一樣了。說是敬重她,難道不是對她的敲打嗎?

偏她句句說的圓滑,也尋不到什麽錯,縱心有不忿,也不能抒發。

礙著秋穗如今的身份,莊嬤嬤也不再好說什麽。威脅,拿捏……那都是敲打身份不如她的人的,如今跟前這位,正是老夫人和五郎主的心頭好,她還知道些眉眼高低。

所以,莊嬤嬤只能說:“娘子既這麽說,老奴也實在不好再說什麽。不過,您能待春禾初心不改,老奴心中是為春禾高興的。能結識您,也是春禾這輩子的福氣。”

“是我們彼此的福氣。”秋穗笑道,“我也很慶幸身邊有這樣一位好姐姐,能陪著我一起長大。”

秋穗知道,如今莊嬤嬤回來了,她再多逗留也無用。有莊嬤嬤在,春禾肯定不會說出她心中最真實的想法來。所以,秋穗只能暫時作別,待改日再來尋春禾。

所以秋穗道別說:“今日來了也有一會兒,再不回去,梁夫人該望我了。嬤嬤,我今日就不多打攪了,告辭。”

莊嬤嬤沒再留客,只親自送了秋穗去門口。春禾也默默跟在了後面,秋穗臨上馬車前,目光越過莊嬤嬤,落在春禾身上,她語氣篤定道:“我改日再來看姐姐。”

春禾目光中隱含期盼,她重重沖她點頭。

秋穗將目光從春禾面上收回,又再落到了莊嬤嬤身上,她托付道:“嬤嬤,春禾姐姐就托您照拂了。”

莊嬤嬤說:“春禾雖是我的兒媳婦,但我卻拿她當親女兒般待的。娘子和她親,老奴又何嘗不是呢?照顧她,是老奴應該做的,娘子且寬心。”

“那就先謝過嬤嬤了。”秋穗說著便略福身朝莊嬤嬤請了個禮。莊嬤嬤見狀忙攔住了,說她不敢受。

秋穗的車駕走遠了後,莊嬤嬤便讓卷兒關了門。交代她帶著嘉哥兒去隔壁屋子玩兒,她則領著春禾進了屋說話。

“少康的事兒,你可同余娘子說了?”關了門,只婆媳兩個在時,莊嬤嬤再忍不住,忙關心問了起來。

莊嬤嬤並不知道秋穗其實早在贖身前就知道這事兒了,春禾沒同她講。所以,她也只問春禾今兒說了沒。

春禾想都沒想,搖頭說:“沒說。”

得到了這個答案後,莊嬤嬤這才松了口氣。她拉著春禾的手,也會斥責自己的兒子。

“少康不像話,竟養了那個狐狸精在外面,這是他的錯。但你要知道,娘的心是在你這一邊的。只要娘在一日,他就休想納那狐狸精進門。但這說起來並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兒,若真鬧大了,也是徒叫侯府裏的旁人看咱們家笑話。娘雖在老夫人跟前有些體面,可老夫人身邊那麽些個體面的嬤嬤呢,不差為娘一個。若鬧得她老人家火了,動了真怒,咱家一家的日子都不會好過。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嘉哥兒著想,他可還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