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蘭堂與吉田松陽出現在偏僻山林中的原因, 非常簡單。

蘭堂襲擊了警局,將吉田松陽與村瀨刑警一同“劫持”——而這個消息,由後者親自操作, 沒有傳出去。

村瀨當了十幾年刑警,平日工作認真,資歷又深, 在警局內很有些名望,即便他的同事與部下們擔憂至極,也無法拒絕他的請求。

更何況, 這些警員們實際上並不認識蘭堂, 也無從知道這名襲擊者是港口Mafia未曾宣之於口的“背叛者”。

也就是說——

在那些關注著這裏的人看來,港口Mafia在短時間內,並不會知道蘭堂襲擊中原中也失敗後的所作所為,只是嚴密地看管著後者, 以此作為吸引蘭堂自投羅網的誘餌。

“不會對你做什麽的,村瀨刑警。”吉田松陽態度友善地說, “請你在這裏待一段時間吧。”

爛尾樓的房間裏布滿灰塵, 被銬在椅子上、又被綁的嚴實的村瀨看著他們。

靠近房門的蘭堂手上是從刑警身上搜出的藍色手機, 神色晦暗。通話記錄已經刪除, 依靠現有的條件是無法復原的。

而事實上,蘭堂早就通過虛交予的音頻及文本,知道了被刪除的重要通話記錄的內容和對象。

村瀨的兄長, 是陸軍技術研究所的研究者,十四年前死於一場研究事故, 資料中沒有真實姓名和臉部照片, 使用“N”來代替。

在蘭堂與中原中也見面的那個下午, 村瀨刑警與他的“兄長”打了個電話。內容使用了各種指向性的替代語句, 了解者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其中含義,並可以確定,“N”即為『荒霸吐』的研究員。

“你們是為了中也吧?”村瀨問,態度意外的平靜。

“是的。”吉田松陽微笑著道,“中也君想知道自己的過去,怎麽也不能放任不管吧。”

他並沒有詢問村瀨與中原中也交流時到底懷著什麽想法。人是復雜的,黑白分明絕不可能。

村瀨陷入了沉默,看上去有些萎靡。

“虛與你,真是有默契啊。”蘭堂開口,表情有些微妙,“你們是怎麽聯系的?吉田先生。”

“說出來會讓大家都驚訝的方式。”吉田松陽愉快地說,“是秘密~”

蘭堂有點困惑,什麽樣的聯絡手段會在所有人意料之外?

現在是13:50,兩人先前為是否要主動聯系村瀨刑警手機裏的“N”稍微起了爭執,蘭堂反向追蹤著那個號碼停留的基站,但很快便失敗了。於是他們便決定稍微休息一下。

“今天出門之前,工作交接得如何?”為了不讓這一切在沉默中顯得太無聊,蘭堂想要了解吉田松陽是如何安排的,“我還以為你們會見面。”

“這件事結束後,應該就有機會了。”淺棕色長發的青年彎著眼睛笑起來,聲音柔和又輕快,“不必擔心,我本身只是萬世極樂教的分部負責人,與港口Mafia交流,要教祖本人來才更有誠意。”

“現在,教祖大人大概已經進入了橫濱吧。”他笑著說。

“……確實不用擔心。”聽出來其中意思的蘭堂道。

萬世極樂教的教祖在橫濱存在感不強,但虛和吉田松陽認識,與教祖能約好演一場戲也不是不可能——而不知道這一點的那些人,在發現萬世極樂教的教祖的到來後,也會覺得不對勁吧。

“N”能按捺不動嗎?可能性很小。

他為此感到心驚。似乎每一方的反應都預料到的計劃,各自在橫濱的明暗面紮根,到底想做什麽呢?

無論是吉田松陽還是虛,都不像渴求權力的人。

但這與蘭堂沒有關系。

事到如今,蘭堂已經明白自己追尋真相,也許並非為了他本身:從預計的結果中看,他得到的遠沒有其他人多。但他願意,甚至也不再感到焦慮。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蘭堂聽著吉田松陽說起那些學生們,稍微有點佩服對方能耐心地做一名老師——本身便是強者,做著自己喜歡的事,一點也不違和。

村瀨一直沒再說話,他知道這兩人是為了引出自己的兄長才等待在這裏,在愧疚心的驅使下,已經完全躺平——兄長那邊,也許以為他已經被殺害了?

到了14:12,藍色手機響起來電鈴聲。

蘭堂懷著“果然如此”的心情,接通了電話。

雜音。窸窸窣窣的、電流般的雜音是電話另一邊的內容。

沒有人開口。好像誰先開口誰就輸了。

吉田松陽和蘭堂對視一眼,後者扯了下嘴角,道:“N?主動打電話過來,想告訴我什麽呢?”

“這不正合你的心意嗎?蘭波先生。”男人的聲音平靜,喊出的是蘭堂作為諜報員的名字,“『荒霸吐』與你的搭档是同類,真是關愛搭档啊。”

蘭堂稍微有點意外。潛入橫濱奪取『荒霸吐』,即使在法國本土都是機密,他肯定自己與保爾的身份沒有人知道,更何況只是一個在爆炸產生之前就離開實驗室的“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