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初次見面, 鬼舞辻先生。”

並沒有跟住太近,而是停留在月光即將消失的邊緣,波本用著禮節性的笑容與走入建築陰影裏停下的目標搭話。

——不能再前進了。

直覺這樣提醒他。

在陰影裏顯露的那雙赤眸, 無論如何調整思緒,都只能想到冷血動物的陰冷注視, 對視的瞬間, 肌膚感應到的淩晨空氣的寒意格外強烈。

“……哼,波本。”男人發出冷笑, 喊出他的代號。

在一瞬間,波本想了很多。在獲得代號後,他就有意地將自己的形象往神秘主義者偏移, 即使是組織內部也沒有多少人知道他的長相和名字, 可這個男人卻非常篤定……情報渠道是什麽?

“或者要叫你安室透?”鬼舞辻無慘慢吞吞地說, 腔調帶著怪異的譏諷意味。

“當然可以, 鬼舞辻先生。”波本笑容不變, “既然您知道我的身份,想必也清楚我的來意。”

以一個名字和他人口述出的模樣為線索, 他花了足夠長的時間——中間還進行了別的任務——才確定對方來到了橫須賀市。

對方相當會隱藏蹤跡, 在給予血液上卻又稱得上“大方”, 並且相當青睞惡.徒;組織還特意撥給他一個行動組, 負責人則是進行輔助,一個月不到的時間抓捕了十四名不藥而愈者。

“貪得無厭的家夥。”鬼舞辻無慘嘲諷地說,“要我加入你們,可以,不過——”他眯起眼, 拉長聲音, “你有資格來承諾我應獲得的報酬嗎?”

“我並沒有這個資格。”波本實事求是地道, 還是那副禮節性的笑,“但我的上司肯定能給出您想要的一切。”他觀察著對方的表情,緩慢道出自己在分析對方的蹤跡時推測出的結果,“更何況,您對橫濱很感興趣吧?”

對方想要去往橫濱。在那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他“救助”過來自橫濱的黑手黨,也從那些被“救助”過的人口中打聽橫濱的消息,甚至在宏觀地去看他的行動軌跡,可以看出他一直在東京都市圈裏,唯獨沒有去往的,是橫濱。

就像面對不太確定的陷阱而猶豫徘徊,他遲遲沒有進入橫濱。

在看見對方冷下的神情時,波本知道自己猜對了。但他卻來不及為此放松,而是渾身肌肉和骨骼都緊繃著,準備應對接下來的襲擊——同一時間,殺氣籠罩了他。

冰冷的氣息似乎凝結成針,幾乎刺入每個毛孔,那雙赤紅的豎瞳注視著他,宛如俯視死物。

即使是在黑衣組織為了向上爬見證過無數人的死亡,安室透也為這樣冷漠的視線心驚,並每一秒都覺得下一秒自己會被撕裂。

呼吸和心跳似乎失了節奏,他努力克制住身體發自本能的戰栗,微垂著頭,道:“請原諒我的失禮,鬼舞辻先生。”

作為波本,他必須完美地完成這次任務;作為安室透,他不能讓自己顯得太過諂媚;作為某個公安,他同樣需要借此更進一步。

鬼舞辻無慘所表現出的性格,毫無疑問厭惡他人的冒犯,並樂於站在高處去踐踏他人;既然對方沒有在第一時間因感覺受到冒犯而出手,那麽他此刻的應對可以使對方滿意的的概率非常大——又或者,對方其實已經準備好被黑衣組織找上、並抱有自己的目的。

顯而易見,他賭對了。

“很好……”鬼舞辻無慘冷淡地說,“讓更有資格的人來與我對話吧,安室透。”他擡起下巴,擺出吩咐的姿態,“我暫時不會離開這裏。”

波本擡起頭,重新露出微笑,道:“了解。”

男人面露厭惡地皺眉,轉身踩上樓梯,就這樣將他扔在了原地。

後退幾步,轉身向汽車走去,並不在意對方態度的波本摸出手機,準備給負責人那邊發消息,在打出第一個字時一頓,若有所思地退出界面。

找到人花費的時間很長,沒有與對方發生沖突在意料之外,但對方的意思是……更有資格的人?

說實話,他這段時間感覺組織對鬼舞辻無慘非常關注,那些被給予血的人關在研究所裏,偶爾幾次看見,每一次都更憔悴和虛弱;他接觸不到太多信息,卻發現有些研究員是沒有見過的、地位更高,據說與二把手朗姆有關。

鉆進駕駛座,他將左手搭到方向盤上,右手默默在收信對象那一欄打出一個熟記於心的號碼。

迅速發出早已組織好的措辭,再修改一番,隔了兩分鐘發給負責人,波本滿意地將手機收起,發動車輛,緩緩駛離寂靜的街道。

這可是“投名狀”,琴酒。

天際,黎明前的微光已在雲層後浮現。

……

在鬼舞辻無慘看見那輛銀灰色汽車的同時,睡得正熟的神名深見本體,被吵醒了。

“來得好快!”垂死病中驚坐起,他咕嘟咕嘟喝床頭櫃上擺著的茶,沉下心去觀察另一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