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事實證明,傅忱猜測得不錯。

梁懷鳶顧左右而言其它訓斥了懷樂將近小半個時辰,終究沒有說來找她是為著什麽。

她雲裏霧裏挑了個汴梁來了西域王子的頭,就再沒多說有關這方面的話了,只叮囑懷樂最近不要瞎逛亂跑。

末了,給了她點東西,那點小恩小惠,雖然不多,卻能將小結巴收買得服服帖帖。

傅忱瞧著兩人的“交易”,不,好聽些是梁懷鳶單方面的收買。

懷樂收下了錢,無論梁懷鳶說什麽,小腦袋瓜點得如搗蒜,一一應下。

若真是苦口婆心為她著想,早該給她提點幾句,而不是惺惺作態給些打賞人的東西。

搪塞人的客套話大概也只有這小傻子才會當寬慰語聽,舔了吧唧軟糯糯謝她那四姐姐,就差沒把她當菩薩。

梁懷鳶走後,傅忱抱著手作壁上觀,仍然沒有打算下去。

他瞧了一眼梁懷鳶消失的方向,沒想多久便提步跟了上去。

出了偏殿,就沒有那麽好走了。

傅忱一直都對外稱病,少走動,他身份特殊,夜晚更不好露面,只在暗處跟著,明顯察覺到到宮內巡夜的禁軍增了兩撥人數。

傅忱藏匿在茂密的樹上,瞧著變動的局勢,劍眉壓皺得深沉。

前兩日還是三刻時辰.交.接一波巡視,如今變成兩刻.交.接一波,巡夜的人數也從六人變成十二人。

足足添了兩倍之數。

看來,西域此番來的人絕非等閑之輩,只是不知道禁軍的人數是誰著力添的。

梁懷鳶順路回了她自己的住所。

傅忱繞路從另一條僻靜少有人來的小道去酆館,誰知道這條小道竟然也增了守衛。

幾乎是一夜之間,宮裏的戒備變得森嚴。

為防變故,不得已之下,傅忱鋌而走險,小心翼翼抄了萬花池後面養了狼犬的巖圈,他發現之後改動的廢棄暗道。

酆館裏一派熱鬧,外面有重把守,進出的太監和宮侍全都要搜身檢查,傅忱在回廊暗處蹲守了一會,混不進去,他預備離開。

正要走那會,酆館出來一西域打扮的侍衛,他的目光驟然一凜,死盯著那人。

齊律耶,西域第一用毒高手,他也來南梁了。

瞧了一會,齊律耶似乎只是出來取酒,他沒有在外停留多久,拿了酒便回了酆館。

傅忱折道返回,他原準備回質子府。

想到西域來的人,又怕事情不簡單,給他下藥的人決計是折辱他,讓他死於難堪之地,如今卻銷聲匿跡,這下看來,更像是顧不上管他了。

臨了時,傅忱腳跟打了一個轉轉,回了懷樂所在的偏殿。

越往南的這條偏殿越黑,守衛沒有,燈籠更沒有掛的。

男人清瘦挺拔的身影出現在巷口的時候。

蹲在門口抱著食盤小聲啜泣的小姑娘,幾乎第一時間察覺到了。

她迅速彈起,拔腿朝那抹修長清冷的身影奔了過去。

淚水都顧不得擦,失而復得的喜悅感令她鼻頭發酸,腦子懵得一片空白。

傅忱上了心想事情,出了無燈的黑巷到殿外,他沒邁出來幾步。

就被一抹溫香軟玉沖了一個實在的滿懷,兩條軟綿綿的手臂有力纏抱上他的腰。

蠻力沖撞得他倒退了一兩步。

他驚愕之余,正要將不知名的東西丟甩出去。

沒燃燈,鼻息卻聞到了清潤的少女體香,簪發的圓潤珍珠珠面摩挲過他的下巴。

他便知道懷裏的人是誰了。

那小蠢貨。

傅忱反應過來,兩手扶攥緊了她的雙肩,不留情面地將她推攘出去。

語氣嫌惡極了,他冷叱懷樂。

“滾開!”

他冷瞪著懷樂,滿眼都是晦暗冷淡,陰沉的不善。

甚至上手彈了彈她靠近後被壓出的衣角褶皺,她抱過的所有地方,他都處理了一遍。

“滾。”他又說了一句。

懷樂倒退一步,兩只手垂放在前面,聳著肩膀,用力吸吸鼻子,小聲抽泣著,努力憋回去要跑出來的眼淚。

一張小臉憋的通紅,她真的很努力了,但依然還是不能完全控制她的眼淚。

四姐姐走後,懷樂滿心歡喜端著食盤進了內殿,她還敲門叫了兩聲。

沒人應她,本以為是漂亮質子還在睡著沒聽見,她進殿過去燃了燈,這才看清楚殿內根本沒人了,被褥被人掀丟掉一邊。

她伸手去摸,褥墊一片清冷。

懷樂又叫了他好幾聲,回答她的只有空蕩,她把殿內殿外都找遍了,依然找不到想要找的人。

她慌不擇路跑出去附近找了幾圈,也沒有尋到他的一點蹤跡。

她不知道是傅忱自己走掉,還是有人帶走了他。

她想到二哥哥,想到他在這裏經常有人欺負他,心口就難過得不能自抑。

離了南殿,夜裏是不讓人瞎走動的,懷樂不能跑遠了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