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

時雨五指並攏,緊緊捂著眼睛,背部僵硬酸痛,時刻都處於著繃緊的狀態。

刀尖快而輕地離開肉/體時,鋒利的刃面在空氣中刮刺出了細小的風聲。血液滴滴答答,刀片被扔在地上的脆響接連響起,接著便是夏風微弱而本能的痛苦哼聲。

時雨感到有些喘不過氣,她的手微懼地顫抖,盡力讓自己的耳朵別再專注於那些聲音。

身側太過安靜,導致斜後方少女急促喘息的動靜都鮮明可聞。

洛倫一言不發地從工具袋裏取出清創的工具和縫合線,然後把因低頭的動作有些歪斜的眼鏡扶正,隨口問後方的時雨:“你睡著了麽?”

……

弱弱地,Beta聲音軟糯地回答道:“沒有……”

“好的。”

發梢透著些許理性薄綠的少年點了下頭,面無表情地咬開腸線包裝袋,隨後將無菌手套拉至修長漂亮的腕骨處。

他聲音冷淡,不厭其煩地再一次提醒道:“你的腳腕還有脫臼,現在睡著,我會很難辦。”

聞言,時雨立刻緊張地回答:“嗯、嗯,好!我不會睡著的。”

洛倫聽到,短暫地並未做聲。鏡片後黑眸默不作聲地投注於夏風的傷口,他在專心於某一件事情時沒有說話的習慣,也不太喜歡別人出聲打擾。

但這個Beta——從言行和動作上分析來看,大概率是沒有人陪著說話就會不安和惶恐的個性。畢竟接下來,她也同樣需要接受治療。自認為還算會照顧人的洛倫不得不將注意力分散了一點,思考起如何安撫她的情緒。

少年沉吟了一下。

然後,背對著時雨,他神情未動,古井無波地鼓勵了一句:“太好了,加油。”

!!

時雨頓時感到臉有些發燙。

她尷尬地想著——誒、怎麽說……明明語氣聽起來很正常呀,但為什麽有種被當成小孩子,或者、小動物之類的感覺?

這麽一想,時雨就不太好意思再出點窘狀給身後的少年看了。

心情在剛剛的交談中不知不覺地平復了一點,她不由得輕呼一口氣,放松地揉了揉自己僵直的背部。

“有些事要和你商量。”

洛倫鏡片略有些反光,在稍微等待了一會後,他便將覆蓋在傷口的紗布取下,開始清理血凝塊和壞死的肌肉組織。就在這時,少年出乎意料地向時雨搭話了。

時雨小小地炸了一下毛,背部立刻又端正地挺直起來:“是……我在聽。”

洛倫:“夏風短暫失去戰力,我們進入到第三輪的集訓可能性變得相當渺茫,等安頓好你和她之後,我必須出去探查情況,為之後的晉級爭取機會。”

少年低垂眼眸,鏡片略微折射出盈盈的綠光。

他冷靜而試探地問:“……我不在的時候,你需要照顧夏風,或許還會有幾率遇上危險。如果你害怕的話,我盡量——”

時雨腦子一熱,就這麽突兀打斷了對方:“不害怕,我沒事的!”

身後Beta的情緒似乎變得有些激動,她也發覺了自己的失禮,立馬愧疚地補充:“夏風都是為了我才這樣的……我跟她其實不熟,今天我很感謝她,而且,我想感謝她……”

洛倫捏起齒鑷的手指微微停頓了片刻,即使被打斷,他也沒有出現什麽特別的情緒。於是他便繼續起手上的工作,只淡淡撂下一句:“知道了,夏風就交給你了。”

“謝謝!”

時雨捏了捏自己的臉,感到有些被認同了,她開心地答應下來。

——害怕的話,我盡量先去確定維恩的位置,少年最終沒說出來,他理智判斷道,這時候好像沒有把這句話完整說出來的必要了。

不過,Beta陪在那位性情暴烈陰戾的少爺的身邊,她也是這麽……笨拙呆滯,任人掌控的狀態麽?

清創完畢,準備縫合的前一刻,洛倫定了定神,及時掐滅了自己不合時宜的想象。

沒過多長時間,大概綿稠柔滑的繃帶聲響起過後,時雨身後便傳來洛倫依舊鎮定的聲音。

“可以了。”

時雨:“是嘛!辛苦啦。”

說著立馬就想轉身去看看夏風的情況,不過下一刻,便被已經站起來、正在脫著沾染斑斑血跡手套的洛倫眼疾手快地用小臂壓住了頭頂,同時少年鏡片反光,唇角繃緊地扔開手套,嚴厲的樣子像是如同正在馴服一只亂動的貓。

時雨被扼住了命運的後頸,她只得睜大眼睛,迷惑眨了眨,短短地“誒?”了一聲。

“你的脫臼。”

洛倫冷漠地提醒,時雨覺得他好像一直在惦記著自己脫臼的事情,沒有辦法,她只能低低地說:“好吧,現在就要治療嗎?”

“嗯。”

脫了手套,少年以不容抗拒的短音肯定了時雨的問句。此時他終於能習慣性推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