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裝鬼(第2/4頁)

那個人蛹伸著長長的脖子,背對人蛹缸,面向窗口的方向,黏黏糊糊說出這句話。

寧宿:“他進遊戲基地幾乎沒怎麽休息,不顧性命地在尋找你。”

“他對我是非常好。”那個叫林中溪的人蛹說。

“我從小視力有問題,最嚴重的時候,什麽都看不清,一直是他牽著我的手帶我去上學。”

“我看不清黑板時,都是他給我抄筆記,一句句小聲講給我聽。”

方琦的姥姥帶方琦來他們那裏後,方琦就一直跟他在一起,不僅同班還同桌。

林中溪身上是粘膩腥冷的液體,但還他還記得那時陽光的味道。

夏日校園燥熱喧囂,老師在黑板上講著枯燥的公式,方琦趴在他耳朵旁小聲跟他講著板書,聲音明朗而潮熱。

他靜靜地聽著,好像忽然聽到了鳥兒的叫聲,轉頭看向他。

陽光透過窗外的梧桐葉,落在他身上,明亮地印在他迷糊的眼睛上。

他聞到了陽光的味道,是梧桐葉裹著洗衣粉皂角的味道,陪伴他很多年,從不曾離開的味道。

林中溪黏糊地說:“除了媽媽,再也沒有一個人對我那麽好了。”

“他是我的盲杆,是我世界裏最清晰明亮的存在,因為他我不再抗拒外出,不再抗拒學校。”

方琦恍惚地跟龐洋說:“我剛搬到姥姥那裏時,那裏的孩子都不願意跟我玩,只有他不一樣。”

“他因為視力的問題,也沒有朋友,那些小孩叫他小瞎子。”

“沒關系,我們一起玩,幸好我們有彼此。”

“從小學一年級到高三,我一直跟他做同桌,幾乎每天都陪他上下學。”

方琦還記得小學一年級,他拉著林中溪的手去學校時,那些小孩跟著他們喊:“外來戶子和小瞎子!”

兩個小孩卻一直拉著手,到學校再回家。

一晃眼,又是中學時他騎單車帶他回家的場景,他在後面緊緊抓著他的校服,笑著跟他說話。

“想來,我們之間比父母家人還要親。”

每天一起上下學,每天坐在一桌,就連父母也沒有這麽長久的陪伴吧。

何況,他父母總共陪他的時間不超過一周。

“他是一個特別安靜舒服的人,從外貌到氣場,都特別讓人安心,如果可能,我願意這樣一直陪他。”方琦望著那個固定的方向說。

林中溪對寧宿說:“你看,我已經不是當時那個樣子了,我現在這樣,多看一眼都難受,何必再見再說什麽,就讓他保留著當時的回憶吧。”

他的聲音漸漸低澀起來,好像說了這些話,已經耗盡了他的精神。

他的頭在細長的脖子上微微垂著,眼皮松松地耷拉了下來。

寧宿“唔”了一聲。

他沒有多說什麽,帶著兩個小孩離開了。

等寧宿離開後,人蛹那個腦袋徹底耷拉下來,濕膩的額頭抵在船板上,“呲呲”腐蝕著木板。

這“呲呲”聲聽著格外孤寂悲傷。

血薇說:“你拒絕的理由有些牽強,如果他真的那麽好,是我的話,不論怎樣也會回到他身邊,或把他綁在我身邊。”

林中溪的聲音已經不太像人類,“他真的很好。”

“即便,他在被嘲笑後,曾把我丟在山上。”

“即便,他丟下我不只是一次……”

小學三年級時,方琦熟悉了這裏的環境,不再是那個又窮又土的“外來戶子”。

而他視力依然不好,爸媽做生意失敗,也不再是那裏的有錢人。

他跟他在一起,一直被嘲笑。

八歲的男孩怎麽會一直沒脾氣,那天被嘲笑一路,他發了一通脾氣,他把他扔在山上跑了。

他曾想,如果這樣,為什麽還要說帶他到山上玩,他寧願一個人待在家裏。

那時他眼睛很疼,摸索著,跌跌撞撞從山上下來時,渾身是傷。

他哭著跟他道歉,“這麽多傷,你疼不疼啊?我以後再也不會這麽扔下你了。”

他才是個八歲的孩子啊,誰能不原諒他。

八歲他扔下他在山上,十八歲他又一次扔下他。

那時他們戀愛了。

是他先意識到喜歡方琦的,方琦逃避了兩個月,最後他們偷偷在一起了。

在一起不到一個月,就被人發現了。

在他們那裏,高中不能戀愛,但這也不是多嚴重的問題,嚴重的是他們都是男生。

其中一個還是半個瞎子,和班級格格不入。

老師要他們當著全校同學的面讀檢討,要叫家長。

方琦的姥姥不在了,學校要叫他遠在外地的父母。

他慌了。

即便他的父母沒怎麽陪伴過他,即便他的父母已經各自成家。

他依然瘋了一樣想在父母心裏留下好形象,說不清緣由。

血薇對這樣的事情很感興趣,她坐在下鋪的床上,彎腰靠近人蛹的頭,“所以,他做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