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相冊

譚栩陽獨自漫步在主旋體的外圈廊道上。

主旋體內部的整體色調是瑩白色的,如果仔細看去,冰晶似透明的墻壁與艦板上隱隱藏著不規則的繁復花紋,極其精致,沒有兩處地方完全一致。

但若將目光脫離細節,宏觀地一眼掃去,卻又會發現整個主旋體的內部非常簡單,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處處都透露著極簡美學。

高大單兵的雙手插在墨綠色外套間,腳步不疾不徐地一處一處參觀過去。

岑初說,門開著的地方可以進去看看。

他沒有客氣,真就這麽做了。

沒上鎖的房間的比例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譚栩陽一路走下來,竟只有三四間屋子推不開門。

他推開一扇門。

這件屋子陳列很簡單,像是什麽人的休息室。淺白色的椅子、書桌,一些個小物件隨手放著,邊上一席簾子拉開,後邊還藏了一張寬大的軟床。

看上去很舒適的休息間,可惜就是少了點生氣。

譚栩陽漫步走進,雙手插在兜裏沒抽出來。他做到了與岑初保證的那樣,什麽東西也不碰。

椅子斜側著置於桌前,與桌子之間相隔了一定的距離,椅沿與桌沿也並不平行,相當隨意的樣子,好像主人只是坐久了暫時起身松松腰,便沒將椅子完全推回。

桌上放著兩張紙,譚栩陽湊近看了看,一張潦草地畫著圈圈框框,應該是什麽的思維導圖,另一張則是一份相當簡單的計劃表,譚栩陽簡單數了一下,十四行的計劃內容中有八條後面打了勾。

原來到了他們這種科技水平,也還是會有人喜歡使用紙張記錄啊。

但這字體太過潦草,幾近奔放,譚栩陽努力盯了半天,也沒認出個好歹來。

他回想起邀請岑初入隊那會兒,岑初在小隊名單上簽下自己的名字的時候,字體磅礴蒼勁,一筆一劃都有力得很,比這人的好看多了。

旁邊倒扣放著一張東西。

譚栩陽有些好奇。他思考片刻,覺得岑初不讓自己亂碰應該是擔心他亂動儀器造成損害,而不是因為有什麽不能讓自己見到的東西,否則也不會這樣讓自己獨自進來晃蕩。

於是他猶豫著從口袋中抽出一只手,彎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將它掀開一個角。

照片?

譚栩陽眉毛一挑,將這張照片徹底翻開。

這是一張三人的合照。

只一眼,譚栩陽的目光就精準聚焦到了合照最中央的長發青年身上。

照片中,長發青年的模樣與現在幾乎沒有任何區別,面色卻比現在要好上很多,唇上有了血色,看上去非常健康,精神也比現在好上許多。

男人呼吸一窒,手指不自禁地撫上照片中青年的眼睛。

這副眉眼不如現在這麽冷靜、穩重,也沒有現在這麽強勢而冷淡的氣場,反而是帶著一種尚未完全成熟的青澀感,色深而璀璨的眼眸間十分溫和,內斂地含著笑意。

這笑意比起現在難得見他心情好時還要濃郁得多,滿含活力與生機。

喉結微動,譚栩陽怔怔地看著照片上的人。

這是隊長……年輕時候?

這樣說起來似乎有些怪,因為照片上的人現在的樣貌並沒有什麽實際的改變。但這種相差極大的氣場與感覺,卻讓人一眼就能分辨出其間跨越的時光長河。

譚栩陽的目光漸深,指尖輕輕摩挲在照片上,沉默無言。

他的目光慢慢轉向照片上的另外兩人。

左邊的人看上去非常外向與陽光,笑眯眯地隨意將手搭在長發青年的肩上,另一只手則伸向前方,看樣子正是拍照的人。

右邊男人的外表看上去與他們年齡並無二致,眉眼間的成熟感與壓迫感卻與現在的隊長不相上下,他微笑著面對鏡頭,多少有些無奈與對後輩的寵愛在裏邊。

是隊長曾經的朋友,還有曾經的前輩?

照片的左上角記載著兩行手寫文字,字體比起桌面上兩張紙上寫的要工整許多,一筆一劃都更加清晰。

只見上面寫著:

“阿岑轉學指揮的第一天:D

“偷偷記錄一下,讓我看看阿岑這麽溫和的性子當上指揮會是什麽樣子哈哈哈哈!——6523年記”

溫和。

譚栩陽緊緊盯著這兩個字。

他回憶起初見岑初時的第一印象。

冷冽,淡漠,刺人得很。

又進而想到隊長在戰場上指揮時的樣子。

強勢,無情,狠辣得很。

至於照片主人所說的溫和?

那只有在隊長偶爾心情好的時候才會露出一點端倪來。

忽然之間,他的心臟無故抽痛了一下。

這樣的改變可以看作是一種成熟,但成熟的結果可以有很多種,至少技藝上的成熟不應該帶著性格也產生這麽大的轉變。

那麽這種轉變的過程中到底是發生了多少事情,又付出了多少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