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2頁)

蕭恕不說話,擡眼向路邊看去。

這一看,便看見兩輛馬車並著幾個騎著馬的人從遠處過來了。

馬車算不上有多華麗,起碼比起北烊王府的貴夫人們出遊時鑲著金蓋的馬車,這兩輛要顯得樸素許多。

真正吸引蕭恕目光的,是那幾匹馬,和馬上的人。

蕭恕看出來那幾匹馬都是名駒,毛色鮮亮,高大健壯,一看就養的極好。

其中兩匹的馬背上都坐了人,前頭的是個黑衣少年,大約十八九歲年紀,膚色微黑,腰間挎一把彎刀,身姿挺拔如松,一看就會武功。

蕭恕覺得那少年有些面熟,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然後收了回來。

結果沒過一會兒,那行人便在茶攤前停了下來,方才還慢吞吞扯著韁繩,恨不得把千裏名駒勒的原地踏步的少年立時一揮鞭,到了其中一輛馬車的窗邊。

隨後,車內有人聲傳來。

聲音不太大,若非蕭恕與沈牧俱都耳力過人,是沒有辦法聽到的。

“……我想喝那個,”是個少年的聲音,極輕,極軟,像貓爪兒撓在人心上,讓人不由自主屏起呼吸,“糖水。”

這聲音好聽極了,沈牧心神不由一蕩,擡眼向那邊看去。

車簾擋著,看不清裏頭的情形。

沈牧盯著那邊,手心有些癢癢,唇角一勾,攆起一顆石子兒,正要灌入內力,想借風掀開那車簾——

“那是涼的。”另一道略低些的男聲突然響起,“綠漪不是不讓?”

男聲聽著挺冷,沒什麽溫度,說出來的話卻不像是聲音那樣。

沈牧動作一頓,掌心將石子攆下。

少年小聲道:“我知道呀,沒關系的……”

“會肚子痛。”略低些的男聲不為所動。

少年沒聲了。

過了好一會兒,一陣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少年的聲音高興了起來,似是靈機一動,“那、那就只買一碗,我只喝一點點,剩下的都給你喝,好不好?”

“……”

沒過多久,馬車的簾子被挑起,有個穿著黑衣的身影探頭出來,朝茶攤的方向望了一眼。

緊接著,一只沉甸甸的錢袋被隨手拋出來,另一個騎著馬的少年便擡手接住了,下了馬走過來,揚聲道:“老板,一碗糖水。”

接了糖水,再回去時,仍是那黑衣男人揭了簾子接過。

這回,因著要拿東西,簾子挑開的幅度大了一些。

二人目力也好,清楚的看到了那人抿著的薄唇,側臉輪廓,和腰上那兩把黑色的刀鞘。

就連那熟悉的銀色暗紋,都在夕陽下閃著光。

蕭恕與沈牧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見了驚異和不可置信。

馬車重新出發,走的慢吞吞的,遠去時,還能隱約聽見少年雀躍的笑聲。

沈牧與蕭恕都不再說話。

待那行人遠去,沈牧才端起茶盞,默默的抿了一口。

茶水早已見底,他沒有察覺,一時不防喝到茶渣,立刻又一口吐了出來,神色這才有所變化,道:“應當是看錯了。”

蕭恕點點頭:“嗯。”

過了一會兒。

“嘖,不可能啊。”沈牧道,“樣貌便也罷了,畢竟從沒人知道他到底長什麽樣,可那兩把刀,還有那小跟班——”

話音到這裏,頓住了。

蕭恕沒有說話,顯然跟他也是一樣的想法。

隨便問一個江湖人,這一年以來,武林中最富盛名的是什麽,對方或許不會告訴你一個人的名字,但一定會提到兩把利刃。

連同那兩把利刃一齊揚名的,自然還有他的主人。

沈蕭二人也對季晟有所耳聞,並且有過一面之緣。

傳聞中對方兇殘惡劣的品性尚且不論,但半年前洛陽牡丹大會,二人都在場,對當時的情形看得分明,自然沒辦法把那樣一個人,跟方才低著聲,哄著說“會肚子痛”的男人對上號來。

“不過那聲音,可真好聽。”沈牧摸著下巴,又笑了,笑得目光微微閃動,“應當是個美人兒。”

沈牧好男風,最喜歡面若好女的精致少年,從前兩人一同學武,沈牧便常常下山玩樂。

他自詡見過了大江南北的美少年,卻少有如今天這般,連臉都沒看清,只是聽見個聲音,就勾的他心癢癢的人。

沈牧眼眸微深,舔了舔唇,有些興奮起來。

季晟雖兇名在外,但也的確沒聽說過有什麽家室。

那樣的聲線,聽起來還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多半是個孌寵。

沈牧覺得有點意思。

原先只以為季晟是條軟硬不吃的瘋狗,樓外樓拿重金招攬都不得入他眼,如今看來,倒有了幾分人情味。

蕭恕垂下眼眸,正暗自思索,一擡眼見沈牧這副表情,不由皺了皺眉。

“別忘了我們是來幹正事的,別犯病。”他出聲警告,“你若惹了事,我可不會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