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共浴

百裏渡月心思難測, 就連桑非晚也沒弄明白對方此舉用意何在,聞言不由得愣了一瞬,只覺得這件事好壞參半。

好的是以後終於可以近距離在百裏渡月面前刷存在感了, 壞的是那個惡人格如果忽然冒出來,自己只怕性命堪憂,跑都不好跑。

刀尖行走, 進退兩難。

就在桑非晚陷入沉思,還沒拿定主意的時候,百裏渡月卻早已經轉身翩然離去,消失在了月亮門外。他來這裏似乎只是為了通知桑非晚一聲, 並不是為了征求他的意見。

桑非晚:“……”

行吧。

沒過多久, 管家也接到了命令。他大抵想不明白, 不過短短幾日而已, 桑非晚怎麽就忽然“飛上枝頭變鳳凰”了。難道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連城主也拜倒在他那張絕色臉蛋上了?

管家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總算明白了一件事,現在的桑非晚頗得城主寵愛,絕不是從前那個可以隨意打罵的奴仆了,說話的語氣終於破天荒客氣了幾分:“在主殿貼身伺候不比在花園灑掃,需得萬分當心, 若犯了城主的忌諱, 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桑非晚會整理書房, 也會修剪花枝, 不過貼身伺候人的活,他確實沒做過。聞言心中思忖一瞬, 穩妥起見, 最後還是決定不恥下問:“非晚愚笨, 敢問一句,在城主身邊貼身伺候都要做些什麽?”

管家聞言一噎,心想他哪兒知道,畢竟城主以前從不讓人貼身伺候,桑非晚還是頭一個。但還是裝模作樣的低咳一聲,負手皺眉道:“枉城主對你青眼有加,你竟連怎麽伺候都不知道,自然是端茶磨墨,捏肩捶背,更衣沐浴,暖床……”

他說著說著,忽然察覺到不對勁,瞳孔收縮,連忙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桑非晚見狀微不可察頓了頓,也只裝作自己沒聽見,笑著施禮道:“多謝管家指點,非晚銘記於心。”

閻王好惹,小鬼難纏,桑非晚從來不在意管家對他的惡劣態度,反正不痛不癢的,又不會掉塊肉。

管家時至此刻才終於覺得桑非晚不簡單,有這份心性,在城主身邊總歸混不差。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暗中提點了一句:“你是聰明人,自然知曉謹言慎行的道理,我只告訴你一句話,千萬莫在城主面前提及老城主和夫人的事,也千萬不要去碰寢殿畫架上那個用千年紫金木雕成的匣子。”

管家這麽一說,桑非晚反倒好奇了起來。不能在百裏渡月面前提起他父母,這個倒是可以理解,因為《貪歡》原著設定百裏渡月有童年陰影,自幼父母失和,問這個無異於往雷點上踩。

不過寢殿畫架上的那個匣子裏藏著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嗎?

桑非晚故意單純問道:“那匣子裏莫不是裝著什麽修煉心法?”

管家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覺得他天真:“若是修煉心法,又怎會明晃晃放在外頭,總之你不要碰就是了。”

桑非晚聞言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笑了笑,識趣不再追問,轉身回屋收拾自己的東西去了。他以後要在百裏渡月身邊貼身伺候,自然不能像從前一樣住在後院,今晚就得搬到主殿去。

嗯,就今晚。

明月朗朗,林葉疏疏。蒼都這座王城就像一頭巨獸,靜靜蟄伏在黑夜之中。主殿幽寂的長廊下掛著一排不夜燈,風一吹輕輕飄蕩,地磚上也多了一排模糊不清的影子。

桑非晚其實沒什麽東西要收拾的,統共只有一個裝著衣物的背囊罷了。他朝著主殿走去,身後落下一道頎長的影子,竟也品出了些修雅如玉的味道。

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貧苦出身的孩子,哪哪兒都不像。只是平日低眉淺笑,不顯山不露水,反倒讓人忽略了幾分。

主殿名曰玄燭,外間無論日夜都值守著侍衛。他們瞧見桑非晚過來,最多在他那張過於晃眼的臉上短暫定格幾秒,很快就收回了視線,眼觀鼻鼻觀心,一看就訓練有素。

彼時百裏渡月正在寢殿的書房裏作畫,只是筆墨淡描輕塗,最後皆都不成形狀。他心知是自己心神不寧的後果,皺了皺眉,最後將墨筆扔至一旁,把桌上的紙張團成一團,煩躁扔到了門外。

紙團軲轆一滾,不知滾到了誰的腳邊。

“城主在作畫嗎?”

桑非晚俯身撿起那張紙團,徐徐展開一看,卻見上面是一片斑駁的墨痕,只能依稀辨別出畫了個人,但是容貌不清,被塗得漆黑。

百裏渡月沒想到桑非晚會出現在殿門外,見狀不由得一頓。又見他拿著自己作廢的畫,指尖在袖中不動聲色捏訣施咒,那張畫便立刻憑空燃了起來,火焰沖天。

百裏渡月做完這一切,靜等著桑非晚被嚇一跳。

然而桑非晚卻絲毫不見驚慌,他眼見畫紙被火焰吞噬,已經快要燒到自己,這才不緊不慢隨手往外一揚,夜風吹散帶著星火的灰燼,悠悠飄向天空,散做萬千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