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山路

玉門關是大幹的命脈, 大幹這麽多年來,朝中風風雨雨,有人起來有人倒下, 皇位上的人都來來往往,但唯有玉門關屹立不倒,靜默無聲地守著大幹的山河。

上月傳來戰敗, 可以講震驚朝野, 那時就已堆積了許多不滿,朝中各黨都有各黨的打算,前月派去玉門關的隊伍裏道道就不少,都等著在此次的玉門關戰役中提拔自己的人, 沒有人覺著玉門關真的會出事,畢竟這麽多年都好好的。

誰承想,這朝廷的支援還沒到,幾個黨派也還沒打出個一二來,噩耗先傳來了。

連失數城,傷亡慘重。

大幹不僅僅是顏面掃地,更有了一種強烈的被冒犯的感覺, 以及濃重的不安感。

以往都沒事的, 怎麽一下就這樣嚴重了呢?

破了玉門關,闖過隨州,接下來一路便可暢通無阻,如囊中取物般直取京城,這叫京城這些人哪裏還坐得住。

謝府裏, 大謝氏早早就得了消息, 那時辰時還不到, 外邊天都是黑的, 大謝氏匆忙起了身,下人提了燈,急急便去了謝知的書房。

謝知夜裏只睡了幾個時辰,現下眼下都是青黑的,方才同幾個幕僚議過事,現下叫丫鬟端了濃茶來,在書房多點了幾盞燈,兄妹二人便在書桌前坐下來了。

下人們把簾子打下來,院子裏的燈籠都還亮著,下人們來往都輕手輕腳的。

這麽一大早的,天還黑著,灑掃的下人都還沒上職,這麽幹坐著甚至是有些冷的。

大謝氏端著熱茶,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唇瓣,道:“長兄,這前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陳叔父他……”

大謝氏口中的陳叔父便是玉門關如今的主將陳肅,陳肅是謝老先生父親的學生,比大謝氏幾兄妹的輩分還要高一輩。

現下陳肅在邊關守了這麽多年,朝中許多人都只拿他當個會打仗的武夫看,都忘記了他當年也是科舉二榜出身的進士,文采是當年的聖上親誇過的好,當年還差點入了內閣。

榮王就是陳肅的學生,當年榮王出事,陳肅這才帶著榮王的親兵去了玉門關。

謝知把桌上幾本冊子合上落在一齊,沉吟一會才道:“我方才也同他們商量了,陳將軍該是有打算的……年初的時候他就寫了信,講今年不會再往京城遞消息……他不遞消息,玉門關的戰報倒是一封接一封地傳……”

謝知並不慌張,陳肅怕是早就下起了一局大棋。

大謝氏喝著茶壓神,問起宮裏有沒有消息。

謝知提起這個就心煩,道:“陛下現下該也曉得了,玉門關無小事,原先壓著沒發兵,現下怕是不得不發,問題就是在這……一會上了朝,估摸著有得要吵。”

發誰的兵?從哪發?

大幹的兵力雖充足,平日裏瞧著國強馬壯,但真要調起兵來,還不一定能調出來。謝知冷眼瞧著,皇帝不會調應城的兵,應城的兵調了,顯王怕是馬上就坐不住了,可若是不動隔壁應城的兵力,便要調隨州的兵,隨州的兵調了,諸王進京易如反掌。

大幹倒是還有個飛旗營,早先還是皇帝的鷹犬,後來溫黨勢大,慢慢就叫溫黨把控著,平日裏低調得很,皇帝前些日子才革了溫閣老的職務,如今怕是也難以指使。

大謝氏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有些嘲諷似的笑了笑,道:“當年他自個就是這麽來的京城,如今倒是怕了。”

大謝氏話這麽講,心裏卻並不覺著痛快,怔怔地看著桌上飄忽的燭火,輕聲道:“過得真快……一下都這麽多年了……”

二人的面龐都被燭火照得昏黃,謝知曉得她難受,只拍了拍她的胳膊,沒講多的。

燭火燒了一半,謝知又道:“先前傳消息來,陛下震怒,那時情況前所未有,也太突然,陛下並未深究其中緣由,今個這一遭……陛下怕是還得琢磨琢磨真假……就算是指了兵,派哪個將領去,也是個問題……”

這人的身份一要壓得住,二還得忠於陛下,三於打仗行軍之上,還得有些真才實學。

大謝氏這麽想著,心裏忽地一驚,坐直了身子,道:“他,他不會叫乘風去吧?”

戰場上刀劍無眼,自打明祁上了戰場,謝氏便佛珠不離手,整日齋戒,可想而知心中是多麽地惶惶。

大謝氏平日裏還能安慰謝氏兩句,若是乘風也去了,大謝氏光是想想都覺著喘不過氣來,這是把自個的心肝擱到外邊走了,光是擔驚受怕就有的夠了。

謝知看著大謝氏皺眉,道:“這事若是真的,大丈夫義不容辭……且陛下不會許乘風去的。”

大謝氏先是心裏一緊,接著又松了松,也恍然,喃喃道:“是為了陳叔父……”

陳肅當年年紀輕輕便官居二品,雖出身寒門,但人卻極聰明,且謝家也提拔他,他後來受當時陛下賞識,去教導皇帝最寵愛的皇子,也就是榮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