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之前黃瑩瑩拍綜藝的時候,唱歌差點把人送走,太深入人心,以至於當寧山旅遊的宣傳視頻出來,所有人感覺到了極大的反差。

以雲霧繚繞的崇山峻嶺開頭,明眸皓齒的土家族少女出現在屏幕中,回頭望去,如玉青年走入山水梯田構成的絕美畫卷。

兩人穿行過梯田之間,兩邊是穿著土家族服裝的男女正在收割稻子。

青年男女在田埂間坐下,青年輕唱土家情歌,聲音溫柔繾綣,歌詞卻讓人恨不能羞紅了臉。

這個聲音是姜遜志的,黃瑩瑩看著看正在吃早飯的姜遜志:“你唱的?”

“嗯!節目組給我打電話,讓我唱,我想著對著你用別人的聲音也別扭,就答應了。”

紅果果求愛的歌,被他唱得少了一絲艷,卻多了一絲雅,他在她身後抱著她,站在凱旋門前問:“好聽嗎?”

“好聽,你現在唱給我聽?”黃瑩瑩低頭看視頻。

“我給你唱歌,你哪一回沒睡著?”姜遜志問她,要是在這裏睡著,那就搞笑了。

“明白了,原來我後來失眠多夢,是因為你不給我唱情歌,不是因為更年期提早到了啊?”黃瑩瑩半開玩笑地說。

姜遜志貼著她的臉:“對不起,讓你等那麽多年。”

“等到了,過去的一切都只是一種經歷,都值得。”黃瑩瑩的心已經被幸福填滿。

姜遜志看著她,她只是粗略地跟他炫耀,他不在的日子裏,她多麽能幹,就如同他們初初相識,她明媚如驕陽,可以復燃一團已經沒有多少生機的死灰。

前世父母都是解放前大家族出生,兩人留學法國,回來初期生活雖然困難,卻受到重用,信心滿滿,一心希望祖國能夠早日趕上西方,從未想過苦難會降臨到他們一家的頭上,一家三口相隔千裏萬裏,通信還需要被審核,而信件來去長達一個多月。

在漫長的等待中,他認下自己的身份,低頭認真改造,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唯獨讀到爸爸媽媽的信,爸爸讓他記得他們回來是為了建設這個國家,只要方向正確,終究會到達終點。

他搖擺懷疑,一起來的一個跟他成分差不多的知青吊死在了山上,更是打擊到了他。

而其他知青來了沒多久,都想辦法走了,他聽過要過來一個姑娘,是個工人階級。

知青點在山下和山坡上有兩個地兒,山下的房子好些,哪怕知青跑掉了,他也不敢去肖想,這個工人階級的姑娘應該住那裏,可一個姑娘家,又是他們這種大山裏,若是一個人住?他擔心出事。

山坡上的這個房子,這兩年他加固了土墻,還是簡陋地不成樣,再說了他們孤男寡女住一起,肯定少不了流言蜚語。

在舉棋不定中,他等來了這個老鄉,兩條油光水滑的麻花辮,一張明媚若桃李的臉,當時一個村子的村民都出來看,一個個叫:“江城是不一樣,小姜長得好,這個小黃也是長得跟花兒一樣。”

他帶著她介紹住的地兒,她看了之後說:“跟你一起住,一個人住這麽幾間屋子,多冷清。”

“是不是不太好?”

“怎麽不好?咱們江城的住房條件你不知道?一家子住在幾個平方裏,不也是男女合住的,你瞎講究。”

好吧!他提著她的鍋碗瓢盆上了山坡,把敞亮些的那一間給了她。

從剛開始,“小姜,走了!上工了!”,到後來,“阿越,快來,我抓到魚了。”

山上酸澀的野果,河裏摸到的螺絲,天天偷偷去看豆瓣醬醬塊發黴了沒有,看見長毛了可以高興大半天。

她的快樂很簡單,一點點小東西都能讓她樂上半天,他被感染了,聽她說:“以後真要是在這裏長長久久住下了,也沒關系,養雞養鴨再養一條狗,再生兩個娃娃,不也很開心。你爸媽要是看見咱倆的照片,能看見孫子孫女的照片,再苦也能熬下來了。”

信念如果是一道陽光,那麽她是在他身邊升騰起的一團火,就在邊上暖洋洋,不崇高,卻是簡單而溫暖。

“你不嫌棄我嗎?”

“我以為你會嫌棄我沒文化?”

“文化不是個好東西。”

“才不是,文化從來都是好東西。只要文化用在正路上永遠是好東西。”

她來了之後,他的心頭越來越暖,他跟著她一起笑,他會被她氣得跳腳,這就是“生機”。

只是他未曾想,有一天,他會把死局留給她,在沒有他的日日夜夜,她是怎麽熬過來的?她此刻卻只有“值得”兩個字給他。

“值得”是在她聽見樹婆婆故事那滿腮的淚痕,是她酒醉夢裏聲聲情濃痛苦的“阿越”,他讓他的小太陽獨自走過了那麽多春夏秋冬。

黃瑩瑩感受到了脖子裏溫熱的濕意,伸手摸去,某人在哭:“你哭什麽呀?都多大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