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剪

單從外表來看,這就是一只普通的矮枕,外層套著淺藍色幾何形圖案的枕套,洗得很幹凈,蓬松且散發著洗衣液的香氣。

乍一看,這就是一個普通的棉花枕頭。

枕頭是仔細清洗晾幹後帶來的,枕套肯定是被長期使用的,邊緣有多次清洗後掉色發白的痕跡。

超薄:“……”

隔著空氣都感覺到了老板的無語。

但是,尤星越在這只枕頭上察覺到十分微妙的氣息,也就是說,這只枕頭還真的可能有點異常。

休息室內安靜得落針可聞,博山爐升起裊裊的煙氣。

少年尷尬地握起雙手,他手指較長,掌心有一層繭,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

尤星越遲遲不開口,少年的臉越來越紅,坐立難安道:“不、不好意思,我可能是最近壓力大然後……”

尤星越手指動了動,他輕輕嘆了口氣:“請問,怎麽稱呼你?”

少年尷尬稍緩:“我叫裴彥。”

尤星越:“我可以拆掉枕套看看枕芯嗎?”

裴彥連忙點頭:“可以可以。”

尤星越一笑,從抽屜裏拿出一對手套戴上,乳膠手套勒住手腕,手指修長。

枕頭是人家的床上用品,可以說是十分私密的東西,尤星越帶著手套拉開拉鏈,從枕套裏取出枕芯。

和外表簡單的枕套不同,枕芯顯得十分花哨——一個單人的小枕頭,居然用了不下十種顏色的布料拼接。

能看出盡量找了同色系的布料,但是偶爾有幾塊布料顏色十分突兀,和素凈的枕套截然相反,色彩堆砌甚至駁雜,看得出是碎布料東一塊西一塊地拼在一起。

超薄:好家夥,這枕頭要是成精了,攬鏡自照的時候會不會自閉啊?

尤星越看見這層花裏胡哨的布料,有些感慨道:“百家布。”

時無宴移開視線,似乎是不太適應枕頭的奇怪風格:“何謂百家布?”

超薄也充滿了好奇。

尤星越解釋:“是向親朋好友求取碎布料,然後縫制成一整塊布。早年民間會用百家布裁制小孩的衣裳,是一種祈福的方式,希望孩子能有百家的庇佑,好好長大。”

舊時候孩子的夭折率頗高,民間因而產生了很多祈福的方式。例如裁剪百家衣,例如給孩子取賤名。

所謂的小孩沒腰,也是小孩沒“夭”的諧音,為的是求一個吉利。

時無宴不知道民間還有這種風俗,好奇地多看了兩眼。

如此風俗,大多是討一個吉利,竟然有那麽多的人相信嗎?

尤星越眼神柔軟:“我見過不少百家布,大部分會做成小衣服或者小被子,還是第一次見做成枕頭的。”

孤兒院裏有一張百家被,老院長是刺繡大家,也會一些裁剪功夫,手頭積攢了不少碎布料,在物資缺乏的年代,哪怕是碎布頭都是好東西。老院長心靈手巧,將碎布頭做了一床小被子。

被子只有一床,不時拿來給體弱多病的孩子蓋,希望孩子多福多壽,沒病消災。

尤星越輕撫過枕頭,碎布拼接出的枕頭觸感柔軟蓬松,“這確實是老東西,保存得也很不錯,近期用過?”

裴彥道:“對,聽我媽媽說是好幾輩前傳下來的,聽說是碎布不夠,所以才做了個單人枕頭。我最近睡不好,然後我媽把枕頭拿給我,說是用這個枕頭就能睡個好覺了。”

尤星越隨口問道:“用了枕頭後你睡得很好,所以懷疑枕頭成精了?”

說話間,尤星越的指尖拂過布料時,微弱的欣喜傳遞到尤星越心間,布料確實產生了相當微弱的靈智,遠遠不到器靈的程度,不能語言交流,只能傳遞出情緒。

成精的也並不是一整只枕頭,而是這層百家布。

尤星越眉心輕蹙,指腹傳出一絲靈力,緩緩融入百家布,察覺到溫柔的靈力,百家布卻沒有太欣喜的情緒。

似乎對靈力沒什麽興趣。

這小東西還挺挑食的,不吃靈力。

裴彥崩潰道:“那倒不是,我最近壓力大有點失眠,但自從我用了枕頭……我就開始整夜地做噩夢!”

尤星越有些吃驚:“為什麽?都做什麽樣的噩夢?”

裴彥摘下口罩和帽子,整張臉露出來,眼圈青黑,臉上還冒了兩個熬夜生長的痘。

裴彥生無可戀道:“我這個人睡眠質量其實還蠻好的,但是剛上高二,壓力大睡不好。換了新枕頭的前兩天還好,但是過了大概一周的時間吧,我只要一躺下就能聽見有個聲音在我耳邊喊救命。”

裴彥想起幾個晚上在耳邊竊竊私語的聲音,忍不住搓起手臂:“跟鬼片似的!那種幽幽的嗓子,我感覺它下一秒就要說‘我死的好慘啊’,嚇得我根本睡不著。”

“我去問了我媽,結果我媽一點都不信,還吐槽說我平時皮糙肉厚,結果睡個覺屁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