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許茶茶也曾經有過快樂圓滿的家庭,只可惜它太短暫了,記憶裏的歡聲笑語溫馨甜蜜仿佛只是泡沫,戳一戳就破。

父母離開後,她被分到福利院住過一段時間,那是她第一次和那麽多同齡人同吃同住。

穿舊衣服吃湯水稀飯,這些許茶茶都不在意,她甚至想過,除了家人以外還有人願意收留她,這已經是上天給予最大的饋贈。

她還記得那天她照常捧著書,在午睡時偷溜到天台上,結果卻被一群拉幫結派看著比她年齡大不少的孩子尾隨。

一開始許茶茶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什麽,很快她聽見陽台的鐵門被狠狠關上,吱呀發出的唉嘆聲仿佛是在可憐五分鐘後的她。

先是有一個男孩拽起了她的衣領,用手大力將她的臉頰往兩旁拉扯。

“裝裝裝!有什麽好裝好學生的的!快點給我滾出去!這是我們的地盤!”

“仗著年紀小臉蛋漂亮,以為撒撒嬌就可以得到院長更多喜歡,等著吧,等我去告你的狀,你很快就被她討厭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許茶茶的父母都是勤快實在的老好人,所以她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謙虛善良,要學會多包容他人。

於是很可笑的是,她那會兒沒有第一反應去責怪打她的那些孩子,而是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麽不對的事情,惹得他們不開心了。

“憑什麽一個新來的可以得到加餐,給我好好跪著!說哥哥姐姐對不起我向你們賠罪!”

手裏的書被丟在一邊,還被人泄憤似的踩了幾腳,許茶茶目光落在上面,呆呆地聽著那些人的話。

然後她“啊”的想起來,似乎是她在上次的學習測驗中考了第一名,按照規定被獎勵午餐加雞腿和火腿蛋。

所以就因為這個,她就要被這樣對待麽。

之後許茶茶再也沒考過第一,也再沒在午睡時偷溜出去過,但那些人的舉動卻變本加厲。

某天晨練過後,院長沉著臉把她喊進辦公室,她拿出一條鑲著紅寶石的吊墜,告訴許茶茶這是從她枕頭下搜出來的。

許茶茶搖頭否認,“我沒有拿。”

“真的不是你嗎?”院長的表情看起來不如許茶茶記憶中那麽和藹了,“你不是還誇過這條項鏈好看。”

年幼的許茶茶愣住了,她看著院長冰冷嚴厲的眼神,覺得自己身體的溫度也跟著被抽走,肌肉僵硬地說不出話。

她不懂,為什麽自己說的話沒有人願意相信。

“看到了吧,你就是個沒人要的垃圾。”那天午休許茶茶又被那群人帶出去。

她現在還記得那張一張張稚嫩的臉是怎麽擠出的陰狠表情,瞪大的眼睛裏寫滿了對她的詛咒,“去死吧,這裏不歡迎你。”

孩童的惡意往往是最直白最刺痛人心的,就好比成年人揮刀的時候可能還會猶豫片刻考慮後果,但他們不會。

在福利院的日子並不長,可許茶茶卻覺得那是她人生中,最漫長最難熬的一段時光。

“茶茶?”溫沐白的聲音將她從記憶中抽出,她擡手在許茶茶眼下蹭了蹭,“別哭。”

許茶茶擡起酸澀的眼睛,與溫沐白的目光對上,她看見對方眼底的擔心與柔意。

她就那麽靜靜望著,兩人都沒說話,那雙墨黑的眸子仿佛變成了許茶茶唯一可以呼吸的窗口,她伸著脖子長長地吸了口氣,抓住溫沐白的手。

“我要是早點遇到你就好了,姐姐。”

溫沐白無法忽視小奶包身上轉瞬即逝的脆弱,她低頭問,“是不是不想去福利院?”

“沒有。”

“姐姐答應你每天都去看你。”

許茶茶搖搖頭,揚出一個笑,“真的沒有姐姐,茶茶最喜歡和小朋友玩了,福利院裏應該有很多小朋友吧。”

溫沐白目光在她臉上打轉,小姑娘強撐出來的笑容騙不過她的眼睛。

頭一次有那麽埋怨自己的情緒,為什麽她是十八歲而不是二十八歲。

如果是那樣的話,她可以給這個孩子更多。

……

許茶茶估計是真的累到,洗完澡聽溫沐白講了一會兒故事後,就困得睡著。

溫沐白把她抱到床上,蓋好被子,拿著手機走到陽台外。

指尖在通訊錄“父親”兩個字上停留一下,最後還是往上滑,撥給了那個女警察。

“喂,您好?是孩子出什麽問題了嗎,我現在過來。”

“不是,她很好,已經睡下了。”

“那你是想說讓她不去福利院那事?”

“也不是。”溫沐白搖搖頭,“我是想問問您知道四年前,A市許家長女的走失案嗎。”

“許家……有點印象。”當時這事上了社會新聞,警察局也很重視,距離A市的城市都張貼了尋人啟事,電視上也是循環播報,但隨著時光推移,還是和大多數兒童走失案一樣,淹與千萬未解案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