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所以你究竟要吃什麽?”顧寒山問。

向衡嘆氣:“點外賣吧。”他走到沙發坐下,掏出手機:“我找找。”

顧寒山沒提醒向衡是她請客。她坐在他旁邊,腦袋湊過去一起看。她想吃面,還想吃甜的。

向衡的目光從手機屏幕上一轉,就看到顧寒山頭頂的發旋。

他多看了兩眼,忍不住道:“顧寒山,我認真跟你說,不開玩笑。你一定要提高警惕,要注意安全。尤其是跟異性接觸,你不太會應付這些,對方三兩下就能把你的底細打聽清楚。當他們知道你無依無靠,還有病史,很多事就都有可能發生。詐騙就是這麽回事,找到你的需求,抓住你的心理,然後攻擊弱點。有些騙術非常高級,上當的過程理智又自然,嚴重的等悲劇發生都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直到回看一切,冷靜仔細想,才知道自己受騙了。”

顧寒山擡起頭來,看著他。

兩個人離得很近。向衡能在顧寒山的眼瞳裏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的眼睛大大的,明亮清澈,目光非常單純。

向衡繼續道:“我說過了,我是警察,我知道你對你父親的死亡有疑惑,我會幫你查一查,你自己不要亂冒險,好嗎?”

“可是這件事沒有破綻,連立案都不可能,你能查的也有限。”

“怎麽會,我們警察有的是辦法。”

“比如我想查梁建奇,我要看他的手機,我就這麽找你,你能辦到嗎?”

向衡一時語塞。

“你不能。因為梁建奇沒犯案,你們無權查他。現在他行政拘留,他的手機和私人物品都上交到你們警方的手裏了,但是與他犯的案無關,你們就沒有權利查他的手機。就算他的手機擺在你們面前,未經他同意,你也不能打開。”

向衡無話可說。因為她說得對。

“但是我用我的方法,我看到了。梁建奇自己按開了指紋鎖,把他的手機相冊亮給我看。”

向衡不高興,這有什麽好得意的。

“我爸說過,公權力是好東西,但越是厲害就越要受管束。你們警察受到的限制,比我們普通人都要多。”

向衡聽明白了,顧亮做那些危機處理時肯定私下裏做了些越界調查的事,才會跟顧寒山說起這些。

顧寒山的思維已經不同常人,再有一個這樣劍走偏鋒的爸爸領著她。他帶著她處理工作上的那些事,他把那些調查資料輸入她的腦子,訓練她怎麽調取篩選,哪些有用,有什麽用。也許他還教她人性的弱點,教過她怎麽利誘威脅。她學了半調子,卻想用來做偵探。

顧寒山繼續道:“任何事都是兩面的。就像刀一樣,你想用它切水果,它可能把你的手割傷。但你想切水果,還必須用它。法律也不是十全十美,但大家都得遵守它。”

“你知道這點就好。”向衡警告她。她那打算殺人報復的心思,最好收起來別再想。

“所以要利用好它。”

向衡:“……”他們是不是又沒在講同一件事。

“我不害怕,向警官,如果有人真的要傷害我,我會反抗的。我就算殺了人,那也是正當防衛。”

向衡:“……”他是這個意思嗎!利用法律?殺人是這麽輕輕松松的事嗎?

向衡開始冒火。

顧寒山還繼續道:“我還能找到不下十個醫生為我作證我確實從小到大都有精神問題。我會被判無罪的。”

“顧寒山!”向衡喝斥。

通常他發這麽大火的時候,壯漢嫌疑犯都要抖一抖。但顧寒山只是冷靜地看著他:“幹嘛?我什麽壞事都沒做,你要因為我有正當防衛的念頭逮捕我嗎?”

耍無賴嗎!向衡更生氣。“不要有鉆漏洞這種念頭,不要利用法律犯罪。你根本不知道越界之後有多痛苦!你會被毀掉的!”

“能有多痛苦?比腦子爆炸還痛苦?炸得渾身抽搐,嘔吐眩暈。還是比電擊大腦更痛苦?靈魂都在天上飄,假裝躺在儀器上的不是我,只有這樣才能撐下去。”

向衡僵在那裏,死死盯著顧寒山。

憤怒還是心疼,同情還是警惕,無意識思維怎麽判斷切換?

“我聽說死刑犯會被綁在死刑床上,怕他們行刑前自殺。我已經被綁過了。死刑犯大概還會知道行刑日是哪天,得到解脫。我被綁的時候,卻不知道盡頭是哪裏。而且每一刻,每一個痛苦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用遺忘來躲避,重新開始新生活的這種天賦,我沒有。”

顧寒山平靜地說著。向衡再撐不住,他把手機摔在沙發上,起身站在落地窗前。他直挺挺地站著,背著雙手,看著窗外晚霞,試圖平復心情。

顧寒山看著他高大的背影,不再說話了。

那個位置,她爸爸從前很喜歡站。也是這樣的姿勢,也類似這樣的場景。他生她的氣,但他不知道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