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祭拜(第2/3頁)
死後沒人給他辦理後事,剛好那會兒剛開始推行火葬,就直接把大爺屍身拉去火化了。
大爺本來都難有個安身之所,是傅書濯找出他床下存錢的鐵盒子,給他的骨灰買了個家,這才在壁葬墻上有了一席之地。
墓地太貴,光靠鐵盒子裏五角一塊五塊存起來的幾百塊錢遠遠不夠。
……
裴煬有點難過:“那現在呢,他還住在那兒嗎?”
壁葬墻的一個格子可能還沒一個成年人的腰寬,卻要承載人死後的全部重量。
周圍很擁擠,都是‘鄰裏鄰居’,雖說經不著風吹雨曬,但對於無親無故的廢品大爺來說,始終是無人問津。
“畢業後我們賺的第一桶金就是給他遷墓,這事你知道。”傅書濯笑了笑,“托人幫忙辦的,那時候你想過來,是我沒讓。”
老爺子叫他走了就別回來,傅書濯就真的二十年沒回來一次。
他做事向來絕情,絕不優柔寡斷,該舍棄的一並舍棄。直到遇見裴煬,才知道什麽叫作斷不了,舍不得。
裴煬抿唇問:“那我們這次回來,要不要看看他?”
傅書濯知道他會這麽說:“當然,我想帶你見見他,還有爸媽。”
裴煬沒由來的緊張,一整天,到晚上睡覺都很繃著。
第二天醒來,他還清晰記得自己做了個夢,夢見自己看見了程婆婆,在他們家裏砸東西,發脾氣——他想走近點,畫面一轉,坐在輪椅上的那張臉變成了他自己。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生理,拉撒都要人候著。
照顧他的應該是先生,臉霧蒙蒙的,可時不時又會變成傅書濯的臉。
他會把傅書濯當成別人,無緣無故地打罵他。
最開始,傅書濯還會傷心,慢慢就受不了他了,再後來,房子裏多了另外一個人。
這人會跟傅書濯親親我我,說他們曾經說過的情話,做他們曾經做過的事。
對方耀武揚威地沖他笑——長得跟尚卓一模一樣。
裴煬直接嚇醒了,差點惡心吐。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還沒醒的傅書濯,盯了足足十分鐘。
傅書濯一睜眼就看見他幽怨的目光:“早——怎麽了?”
裴煬:“你看中人的眼光怎麽這麽差?”
“?”傅書濯哭笑不得,“不是,我看中誰了?”
裴煬:“尚卓。”
傅書濯還沒反應過來:“尚卓不是你招進來的?”
裴煬皺起鼻子:“我夢見你出.軌了,對象是他,還當著我面——”
他不說了,光是說說都想吐。
“是夢,夢都是反的。”傅書濯趁著人剛睡醒還迷糊,把他攬進懷裏揉了揉,“永遠都不會發生那種事,也永遠不會有你之外的第二個人。”
裴煬勉強算是哄好了:“騙人是狗。”
兩人今天要去祭拜傅書濯父母和廢品大爺,裴煬換了好幾套衣服,都覺得不夠莊重。
傅書濯好笑地倚在旁邊:“你穿什麽他們都喜歡。”
裴煬:“得禮貌一點。”
他精挑細選後,穿了套深色的休閑裝,實在沒帶黑色衣服,只有傅書濯帶了件黑色襯衫。
但祭拜傅書濯父母還穿人兒子的衣服,未免太不莊重。
三個墓地不在一塊,傅書濯父母是土葬,那時候老一輩的思想還都是入土為安。
他們先去了父母那裏,買了束花和香。
雖然只是兩塊鼓起的土包和墓碑,但裴煬還是緊張到說不出話,拘謹地叫了聲爸媽。
傅書濯靜靜看著:“我其實對他們沒什麽印象,都離開得太早了。”
裴煬:“是因為……”
傅書濯:“因為車禍,我遠遠見過一眼,血淋淋的。肇事司機賠了不少錢,我姑姑他們為了這筆賠償金,主動攬下處理後事的麻煩。”
了解得越多,裴煬就越討厭那家人,心裏悶得要命。
傅書濯蹲下身,擦幹凈墓碑的灰塵,他最後深深看了眼父母黑白的相片:“房子我拿回來了,我放在心上的人也帶給你們看了——走了。”
他從不迷信,可這一刻卻由衷希望,父母在天之靈能幫他庇佑一次裴煬。
護他長命百歲,平安喜樂。
他們又去了一趟墓園,傅書濯買了瓶酒,廢品大爺平日裏沒什麽愛好,就喜歡每天傍晚在小屋門口小酌一杯。
下次回來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傅書濯預繳了一筆二十年的管理費。
如果裴煬病好,他就早點回來還願。
離開的時候,剛過正午,艷陽高照,裴煬又熱又悶,腦子裏亂糟糟的。
一會兒想到傅書濯已逝的父母,一會兒又想到昨晚荒唐的夢,還有昨天見過的、已經完全失智的程婆婆。
裴煬心裏堵得厲害,突然脫口而出:“如果以後我病了,我們就離婚吧。”
他說得很認真,傅書濯停下腳步,沒直接回答:“那如果病的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