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裴哥

裴知良剛洗完手出來, 看到裴煬和傅書濯分別坐在兩邊,愣了一下才走到裴煬身邊坐下。

灼灼一看裴知良過來,立刻從對面椅子竄到他腿上:“喵, 喵~”

它要跟爺爺坐。

“……”慘遭多方嫌棄的傅書濯任勞任怨地給他們倒酒, “喝一點?”

裴知良沒拒絕:“好。”

這還是十多年以來,他們三人第一次心平氣和地坐下吃飯, 而代價卻是裴煬的病情。

傅書濯只給裴煬倒了半杯紅酒, 裴煬皺皺鼻子:“你公報私仇啊?”

“醫……”傅書濯頓了頓,“醫生說你失憶期間,最好別大量飲酒, 可能會對大腦造成不好的刺激。”

裴煬不以為然:“會變傻?”

“別瞎說,遵醫囑。”傅書濯拍了下他拿酒瓶的手。

裴煬一時間沒能反駁,剛剛傅書濯的語氣竟然有點兇, 就好像傻這個字提不得似的。

裴知良適時地轉移話題:“都是你做的?”

裴煬點頭:“您嘗嘗,看看味道。”

裴知良夾了片鱸魚放入口中,清鮮微辣,口感極好。

裴煬不由生出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緊張,眼裏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裴知良吃得細嚼慢咽,像是在品味珍糧。

半晌他才首肯:“不錯, 好吃。”

裴煬松口氣:“您再嘗嘗這個豬蹄。”

等開飯已是六點半, 裴知良看著一桌子的菜, 聲音微啞:“你第一次下廚房在十五歲,煮個水餃差點沒把廚房炸了。”

裴煬不知道怎麽回,無措地看著傅書濯。

“是我讓他吃苦了。”傅書濯給裴煬剝了個蝦,聲音很輕, “如果不是我, 煬煬現在應該活得很好。”

裴煬琢磨道:“我現在過得不好?”

“過得挺好。”裴知良垂眸擦擦嘴角, 端起酒杯說:“走一個,希望你們越來越好。”

傅書濯最忙,一會兒剝蝦一會兒剝鵪鶉蛋,蝦都給裴煬,鵪鶉蛋分給這父子倆一人一半。

裴知良都送到兒子那邊,嘴上還在嫌棄:“自己沒長手?”

裴煬小聲嘟囔:“鵪鶉蛋太難剝了。”

盡管已經忘了傅書濯就是自己的先生,但他潛意識裏依然習慣著這樣縱容的相處模式。

一瓶紅酒被喝到見底,裴煬就飲了個零頭,其他都是裴知良和傅書濯喝得。

裴知良是讀書人,酒量不好,沒幾杯就已經醉得不行。跟裴煬撒酒瘋他的鬧騰不一樣,他爹很安靜。

只是裴煬要扶他去房間的時候,裴知良一把抓住傅書濯胳膊,聲音都有些哽咽:“我老了,老了。”

傅書濯看起來也不算清醒,耳朵脖子胸口都通紅一片。傅書濯扯開兩粒扣子:“您還年輕。”

裴知良不斷搖頭:“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死,我照顧不了煬煬一輩子,我知道——不然我一定帶他走,求你放過他……”

他已經不甚清醒,說出的話裴煬一個字都聽不懂。但他還是不由自主跟著心酸,像是有盆冷水從頭澆到腳,透心涼。

裴煬不斷重復著:“爸,我挺好的。”

傅書濯幫他一起架到次臥,安頓好後,他就靠著走廊的墻,脫力癱坐在地,看起來有些頹廢。

裴煬抿唇:“你怎麽了?”

傅書濯擡眸,眼尾因喝酒也染上了一點淺紅,格外惑人。

他安靜了好久,才輕聲說:“裴總,打個申請。”

裴煬疑惑:“嗯?”

“我有點難過,抱一下,好不好?”

傅書濯沖他張開雙手,裴煬不受控制地靠近,心臟都在擰著疼,他好像真的傷心。

兩具體溫慢慢貼近,裴煬跪在地上,被傅書濯緊緊箍在懷裏。

裴煬竟有一瞬間在想,如果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傅書濯就不會這麽難過。

他被這想法嚇了一跳,下意識掙了一下,竟然就得到了自由。傅書濯真的在履行承諾,絕對不會違背他的意願。

裴煬呆呆地看著他,有點無措。

傅書濯似乎清醒了些:“是我抱太緊了嗎?”

裴煬小聲:“沒有。”

傅書濯垂了眸:“不抱的話,那能幫我把碗洗了嗎?”

“??”裴煬甚至覺得,傅書濯剛剛這麽一通裝可憐是不是就想讓他去洗碗。

傅書濯真誠道:“有洗碗機,很方便的。”

裴煬嘆氣:“那你先起來。”

傅書濯:“沒力氣。”

裴煬只好拉住他的手使勁拽,卻因為沖勁後退好幾步,他下意識閉眼,以為要撞到墻上,可好半天,後腦勺卻只碰到傅書濯滾燙的手心。

兩人距離貼得極近,裴煬沒比傅書濯矮多少,他的眼睛剛好看到傅書濯的鼻尖,再往下一點點,就是過分紅潤的唇珠。

“想親也可以的。”傅書濯就著這個壁咚的姿勢,蠱惑道:“雖然我不能碰你,但你可以隨意碰我,我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