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夕陽墜落, 濃稠的橙紅色塗滿了天際,遠山飄飄渺渺,狼煙四起, 戰火頹然。

古樸的城墻被血色浸染,早已看不清原本的色彩,斷肢殘骸幾乎在城墻底下堆成了高山, 伏屍百萬,流血漂櫓。

頹圮的城墻殘破不堪,卻是南梁這個彈丸小國最後的屏障。

城墻的下方是千千萬萬整齊劃一的大宣雄師, 大宣朝的士兵們身披戰甲, 將軍騎在高頭大馬上, 鮮艷的“宣”字旗淩空飛揚, 幾乎遮蔽了日光。

而城墻上方的南梁士兵們,卻幾乎是在用命去阻擋。

面對鋪天蓋地而來的箭雨, 沒有足夠的盾牌, 他們便人摞人的擠在同一個盾牌之後, 玄鐵打造的盾牌上, 密密麻麻的全是箭坑,本是漆黑如鐵般的盾牌被鮮血染紅。

他們的衣衫破碎, 他們的頭發淩亂, 甚至他們的腳步也有些踉蹌。

但是卻沒有一個士兵後退,他們拼死的守護著這個僅剩的城墻。

因為他們知道,這是南梁的最後一道防線, 一旦這裏被攻破, 那麽大宣朝的鐵騎便會如若無人之境, 一路攻進南梁的皇都當中。

大宣已經滅掉了他周邊幾乎所有的國家, 當他們的鐵騎踏上那些土地的時候, 就仿佛是蝗蟲過境土匪進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甚至將那些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當做牲畜一般關起來,肆無忌憚的調笑著比試誰殺的人更多。

他們的親人,他們的孩子,他們的家園都在他們的身後,只有豁出生命的殊死拼搏,才有可能獲取那麽一絲的希望。

殘忍,恐怖,血腥,死寂,種種難以言說的氛圍在這到古樸的城墻周圍飄蕩。

然而,沒有鋒利的武器,沒有兇猛的戰馬,甚至是已經被圍困了一個多月,沒有糧草的供應,這些南梁的士兵幾乎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大宣的將軍騎在高頭大馬上,手中一柄閃爍著凜冽寒光的長劍直沖天際,他哈哈大笑著,看著這些殊死守衛國家的士兵們,就仿佛在看那些跳梁小醜一般。

“南梁的士兵們,告訴你們,你們的皇帝已經投降了,快點放棄抵抗吧,不然的話,只有死路一條!”

然而,大宣將軍的喊話就如同那笑話一般,消散在了空氣中。

“你做夢!”

南梁的大將軍魏南亭嗓音沙啞嘶吼出聲,“只要我還活著,你們宣朝人就休想踏入我南梁的土地!”

大宣朝的將軍冷笑一聲,“嘴硬。”隨即,他揮了揮手,“給我進攻!”

“沖啊——”

下一秒,沖鋒的吼聲震天響起,一個個雲梯群蟻排衙般的搭上了城墻,不同於南梁士兵面黃肌瘦的模樣,大宣朝的士兵們吃得身高體壯,不一會兒便借助著雲梯爬上了城墻。

魏南亭一雙眸子充斥著血紅,揮動著手中已經有了無數條裂縫的長刀,“給我上啊——”

南梁的士兵們仿佛都已經殺紅了眼,徹底將自己的生死置之於度外,拼著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氣勢幾乎是以命換命。

當又一波攻擊被阻擋下來的時候,魏南亭已經身負重傷,全身上下有著數不清的刀口,甚至是一條皮肉翻滾著的鮮血淋漓的傷痕,直接從他的右眼眉峰處一直下劃到了左邊肩胛骨。

他手中那柄長刀死死地紮進了城墻裏,抓著刀柄的手指如鷹爪一般弓曲著,手臂上的青筋根根炸起,鮮紅的血色順著他的手腕一直淌向了刀刃,飲了血的長刀散發著陣陣殺意。

他回身望向一旁的小兵,聲音沙啞的幾乎快要說不出話來,“我們還有多少人?”

那小兵滿臉哀愁,臉上濺滿了鮮血,也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宣朝士兵的,一雙黝黑的眸子中滿是堅毅,“回將軍,還有不到兩百人,但是將軍放心,我們一定跟隨將軍戰鬥到最後一刻。”

魏南亭艱難的吐出了一口濁氣,唇瓣哆嗦著近乎呢喃,“兩百人……還有不到兩百人……”

赤紅的目光望向了城墻下方,那裏是黑壓壓的,排列整齊著的一眼望不到邊的宣朝士兵。

魏南亭心頭一梗,他知道,南梁的最後一道防線守不住了……

他愧對於百姓,愧對於帝王,也愧對於自己的心。

魏南亭微微眯起了眼睛,望向了自己僅剩的這些殘兵敗將,“你們害怕嗎?”

聽到自家將軍的這話,那些原本或躺或坐著的士兵們,又再次艱難地爬了起來,筆挺的立在魏南亭的周圍,異口同聲的喊道,“不怕!誓與將軍共存亡!”

這個鐵血的漢子眼眸中閃爍起了淚花,他的身形微微有了些顫抖,“是我對不起你們……”

最終,魏南亭艱難的做出了一個決定,“去將城裏所有的煤油和酒全部搬過來。”

話音落下,士兵們已經全部知道了自己的命運——和宣朝人同歸於盡!

很快的,一桶一桶的煤油和烈酒全部被澆在了城墻上面,一眾士兵整齊的站列在魏南亭的身後,他們準備在下一次宣朝士兵攻上城墻的時候,放火燒了這一切,就算是死也要拉上幾個墊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