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寒門19(第2/3頁)

【楊明流】這麽說著,人卻往前走了一步。

在對面人的氣勢壓迫下,洪子睦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當然以洪子睦現在的姿勢,“一步”自然只是一個距離的度量單位,而非切切實實邁出的步子。只見他撐在背後的手挪動著、腳往前蹬,四肢交替、就這麽又狼狽又好笑的往後退著,活像一個被翻了面的王八。

不過比起王八來,他到底手長腿長、背上又沒有背那麽大的龜殼,到底還是倒騰得動的,只是速度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不斷逼近的身影讓洪子睦眼裏的恐懼愈甚,恍惚間,那張被月光照的半明半暗的臉已非看見的清朗少年模樣,而是變成了一個青面獠牙的惡鬼。那惡鬼嘶啞著嗓音問,為何要偷他的文章、為何要竊他的詩詞?!!

這鬼一遍又一遍地質問著,那調子越來越高,最後甚至都尖銳到能刺破人的鼓膜。

洪子睦“啊!”地慘叫了一聲,嘶聲辯解著“我不是!”“我沒有!!”

他翻了一個身、手腳並用的往遠處爬去。

洪子睦以為自己逃得夠快,但實際上幾乎餓了一整日、再加上情緒的劇烈消耗,他這時候無論體力精力都已見底,速度只能用“緩慢”來形容。

是以還沒有爬出去幾步,視線範圍內就出現了一雙鞋履。

洪子睦僵硬地順著那鞋子往上看去,但是在和對方視線對上之前,卻先一步注意到身後的那方水塘,正是在白日的詩會上幾次充當他的“靈感來源”的荷塘。

電光火石之間,一個想法在洪子睦心間隱隱成形,並且以極快的速度形成了燎原之勢。

“他”不該出現的!“他”怎麽能出現?!

既然是不該出現的,那麽消失……不就好了?

洪子睦這麽想著同時,【楊明流】也在看他。

更確切的說,是看他的手。

那只平時執筆研墨的手因為剛才的爬行沾滿了泥土,就連指甲縫裏都是汙泥。

白日裏,就是這只手攥著那人的手腕。

眼前一閃而過那被捏出印子的一小截手腕,【楊明流】眼底掠過一點極淡的涼意,但是唇邊的笑容卻顯得越發真誠。

他心下淡淡地道:有點礙眼,這只手。

【楊明流】這麽想著,人卻已經蹲下身來,和正望著身後的水塘不知想些什麽的洪子睦對上了視線。

以現在的【楊明流】看來,洪子睦的那點心思簡直就直白的像寫在臉上一般,也不知過去的他自己到底怎麽做到視而不見的:果然還是太蠢了。

雖是這麽想著,【楊明流】仍舊好似毫無所察的樣子,唇邊噙著一抹笑開口,“洪兄做什麽走得這麽匆忙?我倒還未來得及說,洪兄的詩詞文章……”

他故意在這個地方停頓了一下,欣賞足了對方的表情後,才緩著聲繼續,“我都很喜歡。”

【楊明流】看著那人的表情從一開始的怔愣呆滯,到之後不知道想起什麽,突然燃起了光亮。【楊明流】一下就猜到了洪子睦這會兒想的是什麽,無非是拉著他給自己正名,亦或是兩人一起、去同那個給山長送詩文的人對峙。

【楊明流】差點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也真的笑出來了,但笑過之後,又覺索然無味。和朝堂上那些人比起來,洪子睦那些小心思實在直白到可憐了,連惡都惡得可憐。

雖是如此,但【楊明流】嘴角噙著的那麽笑意依舊未減。

他以和剛才一般無二的語氣接著,“我倒是很好奇,能寫出這本詩文的‘手’,和旁人有什麽不同?”

洪子睦怔愣了一下,他還為這別具一格的誇獎迷惑著,又覺那話中的重音也落得奇怪。

正這麽想著,卻見對方站起身來,往前走了一步,鞋底正正踏在了他身在前面的右手指骨之上。

……

撕心裂肺的痛嚎劃破了寂靜的夜空,宿在側邊樹上的鳥雀被這聲音驚醒、撲棱著翅膀向遠處飛去。

也虧得舉辦詩會的這地方雖然白日裏熱鬧,但夜間卻沒有什麽人來,不然被驚走的就不光是鳥雀,恐怕連人都要被嚇出個好歹來。

十指連心,洪子睦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受過這般苦,想要抽手卻抽不出來。疼得他鼻涕眼淚糊了一臉,什麽小心思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只又哭又叫、連聲哀求著對方放過他。

這堪比殺豬一樣嘶啞又刺耳的聲音讓【楊明流】今天晚上第一次皺了眉,他露出了點像是被吵到了的不快表情,但很快就眉頭展開、漫不經心地碾了碾腳底。

洪子睦這次連叫都叫不出來了,是從喉間發出點嘶啞的氣音,整個人癱在地上,弓成了一只蝦米,時不時地抽搐兩下。

確定對方再沒那個力氣大喊大叫,【楊明流】才再一次蹲下身去。

他在洪子睦驚恐的注視下,輕笑,“洪兄方才一直在看這方水塘,想必是喜歡得緊,就連白日裏的詩文也有許多首以此為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