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寒門16(第2/2頁)

洪子睦到底有後世那麽多媒體網絡的經驗,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自己越是要表現的鎮定。

現在社會那麽多博人眼球的新聞,除了當事人又有誰在意真假對錯,大多數人不過看著熱鬧,然後憑著一知半解的信息站在自以為正義的立場上痛斥另一方,與其說維護“正義”不如說在維護自己的觀點。

洪子睦覺得自己這時候還是有優勢的,他現在的身份是學生,而在場的大多數都是學生,他們天然的站在同一個立場上。如果他能夠引動眾意,群情激奮之下,反而更有可能讓夫子低頭認錯。

以他平時在書院裏的威望,做到這一點並不艱難。

洪子睦越想越覺得可行,再加上剛才已經有同窗幫忙說話,讓他更加確定了這一點。

想到這裏他定了定神,朗聲開口,“夫子問了學生這麽多問題,學生這裏倒也有一問想要請教——”

他目光直直落在最居中的山長身上,面上毫無畏懼尊敬之色,吐字清晰,“方才山長兩次質問這詩是否學生本人所作,究竟是何意?!”

洪子睦雖然一開始口稱的“夫子”,但是視線卻直朝著山長而去,後一句話更是直接挑明了對象。

因為剛才詩會上積累的惡感,洪子睦這會兒自然而然地選擇後者作為首要發難目標。

不過洪子睦卻不覺得這是他私人感情作祟,而是周全考慮之後的結果。

一則,在場之人山長的地位最尊,若是對方低頭,那其他夫子自然要跟著表明態度;二者,洪子睦對那個身份不明、很大可能上有後台的方夫子存著些忌憚,不敢輕易動作;三者,他越是這麽直接對上山長越是能顯得自己不畏強權,反而能引得學子們追隨……洪子睦早就對這個時代那一套尊師重道的禮節煩透了,將心比心、他覺得其他學生畢竟也是差不多的想法,正是缺這麽一個領頭人站出來的時候。

洪子睦越是想越是覺得,自己現在做的可是一件大大的好事,未來的學生說不定還得要感謝他。

他正滿心的自得,卻沒有注意到,旁邊原本那個替他說話的青衫學生表情已經從最開始的驚愕轉為不敢置信。

這學子看著那邊一臉正氣凜然之色的洪子睦,他像是第一次認識這位同窗一樣,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抓著手中紙張的手甚至都忍不住發起抖來,手上的證據已經明晃晃地說明了真相,他實在不知洪子睦到底是如何有臉面說出這種話來。

想到自己剛才居然還在替這人說話,這青衫學子只又羞又悔,只恨不得以袖掩面、找個地縫鉆進去。

這學生再一想便知,這等事稍有不慎便能毀了學生的全部前途,這樣嚴肅的大事,夫子豈會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隨意出口?

既然說了,那必定是鐵證如山、無可辯駁。

再想想剛才山長那幾次所言,分明是在給洪子睦自行坦白的機會,可這會兒對方還厚顏無恥到居然反過來質問山長。

這青衫學子悔愧於方才所為,對著上首的夫子深深施了一禮,也終於同先前的那個徐姓學子一樣,轉身離開了,早先拉住他的那同窗自然也隨著一起。

轉眼之間,還在這臨時搭建的詩會台上的,只剩下洪子睦一人。

洪子睦本來準備了一肚子話、正準備激昂陳詞,但是這會兒也終於意識到了不對。

他清楚地明白,自己這會兒得要幹脆果斷、一鼓作氣才能最大限度的引動台下學生的情緒,但是剛才那默不作聲離去的兩人最後落過來的視線終究還是他心裏打起了鼓。

洪子睦忍不住將目光投到了那個引得兩人留在原地的薄冊上。

白紙黑字在攤開的書頁上,雖是隔著一段的距離,手抄的毛筆字字號本就比普通印刷的字要更大一些,若如果仔細去看,還是看得清內容的。

熟悉的句子印入眼中,洪子睦整個人如遭雷劈,直挺挺地僵在了原地。

什麽夫子什麽山長什麽詩會,他全都拋到了腦後。

早已被洪子睦忘卻多年的忐忑心虛湧上來,又因為突兀的出現驟變成了另一種情緒——恐懼、極深的恐懼。

楊明流!!

那個人出現了!

他為什麽會出現?!他怎麽還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