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寒門15(第2/3頁)

那十數份薄冊放在桌案上很引人注目,早在詩會開始的時候就有人問過,但山長那時候只是道了句“還不是時候”便把這個話題打發過去了,在座諸位雖都是好奇,聽得那話也只能暫時按捺住。

這會兒聽山長這麽說,旁邊人一邊接著這冊子,一邊笑:“你這老家夥,有這好東西不早早的拿出來、專吊人胃口。”

說話的人正是先前山長問洪子睦“這詩是否為本人所作”時插話的那個老夫子,很顯然兩人關系不止上下級那麽簡單,更像是多年的好友——事實也確實與此相距不遠。

那老夫子一邊把其他冊子遞給另一邊的人,一邊翻開來看。但是堪堪瞧見題首的那一列字,原本還帶笑的臉色就陡然僵住。他匆忙翻著往後、紙頁被翻的嘩啦啦作響,這早就不是平常看書的動作,而老者這時候也無意賞析什麽佳作了,他越是看下去臉色就越是陰沉,最後將那冊子往桌上狠狠地一放、開口就要發難。

好在旁邊的山長到底了解自己的老友,在對方發作之前先行將人拉了住。

而這會兒的功夫,後面的幾位夫子也都拿到了冊子,粗粗翻看之後,有的勃然色變、有的愕然不敢置信……但總歸顧忌著山長在場,倒沒有人越過他先一步發難,但一時之間各色目光也聚集到了洪子睦身上。

洪子睦早在那老山長說要勞什子“賞析佳作”的時候心情就不大愉快,他還坐等著對方宣讀名次、再享受一波同窗追捧,才不關心有什麽隱士、有什麽詩作。再加上經歷了現代各種選秀節目洗禮,洪子睦對這一套操作再熟悉不過了——這不就是宣讀名次之前插播廣告嗎?

他忍不住在心裏暗罵這山長“老奸巨猾”。

又忍不住惡意揣測:那所謂的“隱士高人”該不會指他自己吧?

洪子睦正這麽想著,卻注意到那邊夫子的目光盡皆落到了自己身上。

評委席和比賽場地之間還是有一段距離的,洪子睦並不能確切地看到每位夫子臉上的表情,但是還是能感受到那不大好的氣氛。

他忍不住心裏一跳,覺得有什麽不在自己掌控中的事發生了。

雖說生出了這種感覺,但洪子睦卻下意識的挺直了身,試圖以身體的姿態來掩飾自己的心虛。

他也很快就聽見了老山長又第二次問出了那個問題,“這些詩真的是你自己所作?”

洪子睦心臟一下子收了緊,但是有先前的虛驚一場,他這會兒還是挺得住,表情鎮定地反問,“山長此話何意?”

坐在山長旁邊的那個老夫子顯然是個急性子,雖然先前被暫時制止住了,但是這會兒還是忍不住插言,面前桌上摔開的薄冊正好在最後一頁,這老夫子低頭一掃,就把最後那兩句詩念了一遍,語氣沉沉質問,“你既然說是你自己所做,那這兩句話作何解?!”

洪子睦一愣,原本緊繃的心情一下子松開了。

這要是楊明流的詩,他還真的要心裏犯點嘀咕,但是剛才老夫子說的那一句分明是更後世人的著作,寫詩的人這會兒連爺爺都沒出生呢,洪子睦還真沒什麽可害怕的。

他忍不住又瞥了一眼山長,深深覺得這個糟老頭子就是在詐他。

但是到底還是理理衣袖,姿態坦然地回了老夫子那問題。

這既然是洪子睦到現在還能背下來的名句,當年學的時候也是有解析的。他對後者記得雖然不如詩句牢固,也是模模糊糊有印象,只是他朗聲背誦的時候卻忍不住頓了一下。洪子睦隱約憶起這句詩好似有訴作者郁郁不得志的說法——以他過往的人生經歷,顯然沒有哪一點和這情緒適合。

不過這麽些年裝模作樣下來,才學如何不好說,但是臨場的機變能力洪子睦卻早就磨練了出來,他當場話鋒一轉,將那落寞憤懣之情轉為欲酬壯志的期許。

因為詩詞中有些意象本就模糊,更有人刻意反用,他這詩作的“主人”既然作此解釋,當然沒人表示異議,只是那出聲的老夫子已經抑不住冷笑了。

山長又擡手止住了老友的動作,緩聲問:“老夫這裏也有一問,不知你可能解?”

洪子睦這會兒對這個逼逼叨叨的老山長實在沒有什麽好印象,但是礙於對方的身份在這裏,他這會兒再有什麽不滿也只能憋著,心中暗道:等日後做了官必定要這老頭子滾蛋。

不管心裏再怎麽想,這會兒還只是一個學生的洪子睦也只能以一個謙卑的姿態開口:“山長請講。”

“‘必有倡率之實心,而後可以淬勵百工’[1],此話何解?”

突然從詩詞轉到了策論,洪子睦著實愣了一會兒,腦子還沒轉過來。到是他身旁的那個人反應更快,見洪子睦好像還沒有緩過來,忙小聲提醒,“……帝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