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寒門14(第2/2頁)

實際洪子睦心中對這個老山長的也生出點意見,覺得對方一則狗眼看人低,再則一點沒有見識。

——這年紀怎麽了?難道沒見過天才嗎?!

他這麽憤憤不平,全然忘了那個“天才”並不是他自己。

洪子睦有心給對方點厲害看看,以一種盡力謙虛、但還是顯得頗為傲氣的姿態接著道:“學生見那蓮蕊顏色嬌.嫩、霎時可愛,一時頗有感觸……”他說著脫口便是另一首與剛才所作風格迥異,但仍舊足可傳世的佳篇。

方暇在旁邊都不知道該做出什麽表情。

他見過有人踩陷阱,但是還沒見過這麽主動給自己挖坑往裏跳的。

洪子睦第二首詩與前一首風格迥異,顯然原作者不是同一個人,這一首也並沒有在楊守澈的稿子裏。但是詩會的前一天,【楊明流】送來了幾首詩作,他倒是難得沒有在方暇這裏留下,只扔下一句“到時候用得上”便離開了。

可就這麽巧、這正好是那幾首之一。

方暇對【楊明流】的身份越發犯起了嘀咕,但還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眼下的情況。

那邊洪子睦第二首詩作完,山長的臉色更難看了。不過這一次他倒也沒說什麽了,反倒是方暇趁機插了一句話,“這兩首詩可是你當場所作?”

方暇這會兒插話其實有點冒犯,畢竟作為這個書院的主人,山長的點評可以算得上總結發言了,在他之後再開口,未免有不知禮數之嫌。

不過,托先前開口的那個老夫子的福,方暇再說話倒不怎麽突兀。而看山長這會兒的臉色,大概也沒有心情計較這些禮節,方暇這才趁機為之後的事打個補丁。

有了剛才的“虛驚一場”,洪子睦這會兒心態穩得很,聽方暇這麽一問,當即毫不遲疑地應了“是”。

洪子睦早些年還是非常謹慎的,為了以防萬一,許多詩作都說是“早先所作的詩稿、覺得和當下情景正相和才拿來用的”。當然,更後世的詩洪子睦是不會這麽說的,能被他如此搪塞的都是屬於同一時代的楊明流的詩。

因為穿越之後腦子裏面突然多出來的記憶,他對楊明流的詩更熟練、也更清楚,自然用得更頻繁。只不過洪子睦雖知道那些詩是楊明流所做,又倒背如流,但卻不知道對方是何時、又是何種年紀寫的。

洪子睦也擔心哪天楊明流突然冒出來,拿出證據來指責他抄襲。

他說成是自己早先寫的手稿,那就算事發、也有很大的還轉余地。

洪子睦自然為自己想出的這主意得意,但是時日久了,心裏也有些不大得勁兒。

畢竟和“把以前做出的詩拿出來”相比,當然是現場揮毫而就、直抒胸臆來的更能體現他的“天才”之名。畢竟歷數各個朝代的才子名人,那些傳世佳篇多半都是有感而發、一蹴而就,雖也有字字推敲而成,但是總顯得沒有那麽爽快。

與此同時,久久沒有出現的楊明流更是讓洪子睦逐漸放下戒心,越發認定了自己帶著腦海中東西來這個時代走一遭就是為了替代對方的,因此用起對方的詩詞文章來更加沒有心理障礙了。

這會兒被方暇問起來,洪子睦的應答非常坦然。

而且洪子睦心裏也有想法。

他剛剛在這個方夫子面前顯露了詩詞的才能,書院裏轉眼就舉辦了詩會,還是山長親自牽頭,這讓洪子睦越發認定這個方夫子身份不凡,而且也隱約覺得這詩會就是專程為他辦的。

方暇要是知道洪子睦怎麽想的,大概要拍著他的肩膀嘆息:確實是專門為你辦的,就是辦的原因可能和你想的不大一樣。

洪子睦當然是不知道方暇的打算,他有心想討得這位“貴人”的歡心,以期對方在未來多多提攜,這會兒當然不會簡簡單單一個“是”字就把人打發了,而是在稍稍沉吟之後又繼續,“風吹蓮動,蓮瓣同荷葉都陣陣搖曳,學生觀此情景不由心生感觸,故而做得這一首詩。倉促而成、字句有不到之處,還望夫子斧正。”

方暇:“……”

以方暇的詩詞造詣,面對這種能流傳到後世的作品,當然沒有什麽可“斧正”的地方,他強行繃住了表情,順著之前幾位夫子的話贊賞了幾句(當然,贊的是詩),只是等別過臉去的時候,表情卻忍不住復雜起來。

方暇本來以為“挖坑給自己跳”這種事已經夠罕見了,卻萬萬沒想到,這位文抄公不僅跳了、跳完還給自己埋了點土。

雖然方暇提出問題的時候就抱著這種想法,但是這麽輕而易舉的達到目的,還是讓他有點恍恍惚惚。

這下可倒好,洪子睦真是徹底把自己的退路給堵死了。

方暇都快不忍心去看側邊山長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