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亂世17(第2/3頁)

雖然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發生,但是方暇還是一時梗住。

他不知道該說“戰爭財真的好容易發”,還是誇獎“傲天真是個大方的好上司”。

方暇覺得要是他上輩子的公司有這麽個時不時發獎金的老板,他願意為公司拋頭顱灑熱血、發光發熱一輩子,但是現在麽、他對這些實在沒什麽興趣。

畢竟這會兒所謂綾羅綢緞穿在身上還不如一個棉線T恤來得舒服,珠寶首飾他又用不上了,真金白銀他既帶不走又不能花在系統商城上、到頭來只能越看越是悲從中來,而所謂奇珍異寶……上次傲天拿出那麽大一顆夜明珠、差點嚇死他——這得多少輻射?!

方暇盡力委婉地告訴傲天,這玩意兒最好是離人遠一點,或者直接送到敵對勢力的案頭上,這樣說不定還沒等他們打過去、對方就自己先熬不住了。方暇不太確定傲天到底有沒有理解他的意思,但是反正之後他是沒有再見過類似的玩意兒了。

這會兒方暇盡力配合領導、露出感興趣的表情,但實際上毫無動搖地聽完了傲天說了這次的收獲,兩人面面相覷了一陣子,方暇試探性地提出了“臣告退”,然後就明顯感覺到傲天不高興了。

方暇:?

為什麽啊?

當然傲天並不是那種會給人擺臉色的上司,只是他常年在戰場上廝殺,只要表情稍稍不那麽溫和,就顯出一種逼人的壓迫感來了。

沉默了片刻,衛塵起開口:“數月不見,先生便無什麽想對塵起說的?”

方暇:“……?”

三秒後,他恍然大悟——

懂了,匯報工作。

雖然他每周都兢兢業業寫總結、月月都準時交報表,絕對沒有因為領導不在疏忽工作,但是很顯然那種紙面上的東西領導最多只是掃一眼,真想要了解情況必然還是要找負責人來做口頭報告的。

他就說嘛,傲天怎麽可能讓他專程跑一趟來,就為了給他道個歉。

說起來,為什麽是給他道歉?

他當時給傲天的理由是“這人可能威脅到傲天”而不是“他要找人”吧?

這疑惑只短暫地閃過了一瞬,方暇很快就把注意力牽扯回到了工作上面。

……

殿外。

有內仆匆匆而來,似是有事要稟報,還未走近就被門口內監以手勢厲色制止,那內仆瞧見裏面的身影立刻恍悟、忙退側靜待一旁。

*

大戰剛捷,這時候監牢關的多是陽涉一戰俘回的階下囚。

數月之前,這些人還是徐朱粲朝廷中的大人物,也要被城中百姓尊稱一句貴人,只是成王敗寇,一朝之間風雲變幻,他們這個時候也和自己主君一般,被安排進了這數面透風的小單間中做了鄰居。這一路從陽涉被押送回來,就算裏面最硬的茬子也沒了叫罵的力氣,監牢裏只有一片死一樣的寂靜,他們也確實是在等死。

或許這位已經是板上釘釘的新任天下之主並不是一個嗜殺之人,但是眼下的情況卻與嗜不嗜殺沒有任何關系——他們不能活。

他們倘若活著,總會有人心浮動,總會有舊部追隨擁護,總會再起戰亂。

只有一次性將血流夠了,才不至於在未來留更多的血。

這是在這個亂世之中,一次又一次用人命填出來的道理。

每一個走到今天的人都見證了不止一次,都無比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也因此當牢門被打開時,不知何處的角落傳來一聲細碎的泣音。

卻無人指責。

最令人恐懼的永遠不是死亡來臨的那一瞬間,而是靜靜地等待著必定結局這個折磨的過程。

他們之中也有戰場上可以悍不畏死、一當十的猛將,也有可以出使敵營、刀鋒加身而面色不改的使節,但是這種靜謐無聲的折磨、沉默蔓延的絕望足以壓垮每一個人的神經,或許有那麽一瞬間,他們甚至都懷疑這泣聲是從自己口中發出的。

等到看清進來的人時,卻每一個人都愣住了。

——是衛塵起。

將死之人的階下囚身份自然不值得對方親自跑一趟。

衛塵起也並非一個喜愛羞辱敵人、欣賞階下囚醜態的小人,相反對方寬容大度、禮賢下士的聲名遠播天下。

禮、賢、下、士?

許是這個想法不約而同的浮現在腦海裏,一時之間連牢內的呼吸聲都沉重了幾分。

誰都知道這位主君以“求賢若渴”聞名,其帳下不少效死之士也有不少曾經是兵戎相見的敵人。

而現在、他到了這個監牢。

那是不是意味著,這裏面也有他想求的“賢士”?

如果能活下去,誰又想死呢?

一時之間各色的目光都落在了衛塵起身上。

有人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脊、想要提起曾經的體面;有人目光殷殷、越發熱切;也有人在短暫的面部肌肉抽動之後,終究闔上了眼別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