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異常

張知魚和顧慈都是心頭有了事兒就要立刻辦完的人, 一時聽她爹說起小豬崽兒就更想去一趟鄉下,爹不去她可以哄阿公帶她回去嘛,阿公也很關心小豬崽兒是死是活的, 那可是他老人家親手騸的。

顧慈也知道小豬崽兒的事,今年他身子好些性子也活泛起來, 也想跟著魚姐兒去大桃鄉看看。

張知魚看他臉上的血氣比夏天的時候足,覺得很滿意, 但不管是劃船回去還是坐車回去, 路上都得顛簸不少時候,所以愧疚地搖搖頭。

顧慈的眼神一下就黯淡下來。

張知魚在他臉上戳出一個窩道:“你回家問問你娘,阮嬸嬸答應我就帶你回去。”

顧慈不愁了,自己摸摸脈, 感受到跳動後興奮地說:“我今年秋天好多了,前兩天我娘還讓我跟你們上街去, 等我回家一說她肯定同意。”

阮氏正在家吃冰鎮甜瓜, 聞言擡頭看了看都酉時末還是大太陽的天也沒拒絕,孩子漸漸大了老反對他反而容易跟父母離心,想想就說:“等秋老虎過了再去,這幾天天氣熱起來,魚姐兒家肯定也不許她去。”

等秋老虎過了又有冬老虎春老虎,一年到頭哪天沒忌諱?

顧慈對娘戒心低,沒看出自個兒娘親的忽悠大法,也伸頭看漸漸往下落的毒太陽, 花草都被曬得蔫絲打垮的,一個認理的好孩子不得不承認娘說得很有道理, 只好按捺住想出門野的心乖乖在家跟著先生溫習功課。

李氏想起這兩日船上燒心的溫度果然也不同意, 但魚姐兒跟其他小孩兒不一樣, 這孩子要做的事兒就沒不成的,要攔住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她犯了錯自己心虛。

若在先頭幾天她還沒法子,現在可不正巧有一樁事在她手頭,跟想起什麽似的道:“秋老虎一過就真涼起來了,你買那麽些布這會兒不做衣裳,放到明年就是舊料子,等你做完了再說這事。”

張知魚針線活還不錯,做出來的東西比李氏做的還能看些,七歲的女孩子已經要學著自己做衣裳了,今年李氏也不打算自己動手給魚姐兒做,家裏有梅姐兒保底再醜的衣裳也有得救,李氏暗道。

兩個滿懷雄心壯志的孩子被娘說了一通,轉眼就都稀裏糊塗地答應下來,安安生生地在家等秋老虎過。

不想天卻越發熱起來,太陽比六七月還大。

顧慈暫停了課業,張阿公也不讓她跟著去保和堂了,地上暑氣重容易出事。

巷子裏的孩子也都被拘在家裏不許出去,張知魚只好在家埋頭做衣裳,張大郎下了衙滿頭大汗地回來,一進門被熱個趔趄,平日裏涼爽的青石地板跟鍋底似的燙人。

張大郎放了刀還沒進屋就打了幾桶井水往地上潑,石頭滋滋地響起來,蒸騰的暑氣一下便離了地往上沖。

李氏水早就燒好了,天一熱張大郎回來都得先洗澡散火氣。

夫妻兩個收拾整齊出來就見魚姐兒坐在廊下陰影處裁布,定睛一看還是青色的,張大郎面上一喜,驚訝地道:“魚姐兒竟會做衣裳了,這個是給誰做的?”

張知魚漫不經心道:“阿公唄,還能是誰。”

張大郎一噎:“不是我的?”

“給阿公做完給爹做。”

阿公對魚姐兒是師父也是最大的長輩,無論怎麽樣第一件東西都該給他做。

看著手裏的布張知魚遺憾地嘆氣:“其實我也想給娘做,就是娘心疼我不讓做多了。”

李氏看著她流暢但古怪的行針就笑,這孩子慣會安慰自己,難得家裏有新布做衣裳她早托了針線活比魚姐兒好看十倍不止的孫婆子。

張阿公一撇嘴道:“手跟漏勺似的,出門一日漏了多少財出去,還做衣裳,那縫不得大得十個指頭都能順著往外伸?”

話這麽說,等這布被魚姐兒做成衣裳,讓他脫還不樂意,一進保和堂就在趙掌櫃跟秦大夫跟前兒晃蕩。

趙掌櫃穿的是冰蠶絲的夏布,涼爽貼身得很,甩出張阿公身上的細棉布幾條街去,而且魚姐兒做的本是冬衣的款式,天氣還熱,她還沒往裏頭填棉花,但這會兒穿著也熱。

張阿公才上身就熱得一身汗,魚姐兒看得不住地勸,阿公樂呵呵道:“阿公今兒穿出去有事,下午回家就脫下來。”

趙掌櫃一看那針線,好家夥,可不是縫肉的手法兒。

於是兩人一眼就看出張阿公用心險惡,一個油瓶倒了都不扶的臭小子,一個還在要奶吃的娃兒,拍馬也比不起年紀正好的魚姐兒貼心。

惹得趙掌櫃破天荒竟想起外嫁的女兒,回頭還使人送了半車補品過去,把妁娘驚了一天,第二天天不亮就帶著丈夫回了娘家。

一進門兒趙掌櫃就委屈道:“女兒,你不在,都沒人給爹做衣裳穿了。”

妁娘膽戰心驚地看娘一眼,拉著丈夫低著頭不做聲兒——家暴現場做子女的實沒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