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蛛絲馬跡

巍峨雄城立於彩雲之間,城下有飛瀑湧出,落入萬仞崖壁下的滔滔江河,透過水光白霧,可見崖壁之上的天帝雕塑。

懸空廊橋,穿過淩空落下的瀑布,通往崖壁上一個不起眼的石洞。

臉色略顯蒼白的荀明樟,緩步走過廊橋,眉宇間帶著三分憂色,和身旁的男子輕聲訴說:

“婆娑洲形勢不容樂觀,左淩泉乃至東洲女武神的下凡之軀,應該都在霜花城,在我看來,這兩人比黃禦河之流難對付……”

荀明樟身旁,是個面容冷冽的中年男子,腰懸一把紫鞘長刀,刀身護手處,有一枚形似眼睛的陰陽魚圓珠,如活物般左右晃動,似乎也在聽著話語。

男子名為古辰,監兵神殿之主,奎炳洲人族仙家的三把手,不算妖族那幫變態的話,也是奎炳洲武修第一人,地位要比荀明樟高一档。

聽到東洲女武神的字眼,古辰眉宇間有些許不悅。

荀明樟對此倒也明白緣由。

古辰是監兵神殿的老祖,而監兵神殿,供奉的自然就是西方之主監兵神君。

監兵神殿是上古傳承至今的仙家,一直紮根在奎炳洲,得益於監兵神君庇佑,上古時期還是武修的扛鼎宗門。

但世間仙家有風光無限的時候,就有倒黴的時候。

三千年前,監兵神殿附近的一家俗世劍莊,鑄出了一把劍,劍成之時,有流光自九天降下,落在了那把劍上。

因為動靜太大,監兵神殿自然發現了,看出此劍不是凡品,拿回來後高興壞了,但可惜的是,全宗上下沒一個人能把劍拔出來。

古辰當時還是少主,天賦又獨冠奎炳洲一代人,覺得這把劍是天神專門賜給自己的,為此還練了好些年劍術。

直到有一天,打南邊來了個丫頭,潛入監兵神殿,偷了劍就跑。

當時監兵神殿的老祖發現後,自然要攔,結果就在此生最後一戰中,瞧見了那抹世間最璀璨的光彩。

那個女子是誰,就不在這裏過多贅述,反正這事兒對供奉了白虎幾千年的監兵神殿打擊挺大;雖然宗門地位沒受太大影響,但‘受殺伐之神獨寵’的心氣沒了,慢慢開始走了下坡路。

古辰作為接班人,很出息,把監兵神殿的地位擡高到了現在的位置,但無論他怎麽努力,也扭轉不了被監兵神君拋棄的事實。

在女武神沒成仙君時,古辰還嘗試過去搶天官神劍,結果差點被打死,後來女武神成了女武神,這事兒就只能咬牙認了。

在荀明樟看來,這事兒只能怪監兵神殿運氣不好。

天神賜予凡人機緣,一般都給在自己地盤上——就比如青龍賜機緣,就放在留有氣息的桃花祖樹上,天地都是自己的,哪兒會管這塊地盤屬於哪個凡人。

從最後的結果來看,天官神劍就是賜給女武神的,沒直接落在監兵神殿庫房裏,而是俗世劍莊,已經算提醒他們這把劍不屬於監兵神殿。

但監兵神殿供奉白虎幾千年,按人族的想法算,這把劍應該給他們這群信徒;就算沒這事兒,東西落在他們地盤上,按先來後到的規矩算,也該是他們的,被外人取走,讓人如何坦然接受?

荀明樟此時和妖刀古辰到天帝城來,說起來也和此事有關。

荀明樟在霜花城外一戰,事後復盤,覺得那把殺力通神的古怪長劍,就是女武神手中那把天官神劍。

而這把劍此時在左淩泉手裏,女武神又在東洲脫不開身,古辰得知消息後,自然就動了些心思。

荀明樟此時說的話,是在勸古辰不要輕敵,覺得左淩泉是個小輩,女武神又借殼下凡,就不把兩人放在眼裏。

但妖刀古辰作為被女武神打過還沒死的強者,還真就不怎麽信這話,回應道:

“你擅五行之火,被對方天賦克制才落敗,真要放開手腳,你會怕幾個玉階小輩?”

此言倒也在理,荀明樟作為術士,以火法應敵的話,當天不至於那般被動;而武修要純粹的多,就比誰戰力強,沒什麽天賦、路數克制的說法。

荀明樟知道妖刀古辰的底蘊,多余的廢話也沒多說,只是道:

“以大局為重,先看看商老祖的意思。”

古辰手按刀柄,和荀明樟並肩走入城池下方的巖洞,走了約莫半裏,深入地底,一個巨大的巖漿湖就出現在了眼前。

地底並非天然溶洞,而是一個精心打造的煉器室,足有數裏方圓,周邊墻壁乃至穹頂之上,都是各種仙家器械和陣紋,中心冒著紫紅火苗的巖漿湖,就是以大地為爐的煉器爐。

地底煉器室內溫度極高,凡人尚未走進恐怕就成了飛灰,裏面沒有任何外人,只有一名身著紫袍的老者,在巖漿湖邊緣盤坐,看起來其貌不揚,就像個工作閑暇歇息的老工匠,但那雙火炬般的眼睛,卻好似能洞察天地、熔煉萬物,讓人不敢輕易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