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左淩泉關上房門,來到遊船側面的廊道裏,眺望春江夜景。

月落星稀,沿江兩岸燈火寥寥,除開黑蒙蒙的大地,也看不見太多東西。

因為媳婦們在盯梢,左淩泉也不敢回去和太妃奶奶秉燭聊騷,獨自吹了片刻冷風,本想和幫太妃娘娘批閱卷宗的姜怡聊兩句,卻聽見畫舫那邊傳來幾聲交談:

“誰家在彈棉花?”

“有嗎?……好像還真是,在淩泉那邊……”

……

左淩泉一愣,側耳聽了下,才發現遊船上隱隱回響著“鐺鐺~”的曲調。

他方才還以為是畫舫上的樂師在奏樂,此時才發現這曲子彈得不怎麽走心。

左淩泉順著曲聲在遊廊中走了一截,來到了謝秋桃的窗外,擡眼看去——身材嬌小的姑娘,抱著琵琶躺在茶榻上,兩腳懸空搖搖晃晃,手兒有一搭沒一搭撥著琵琶弦,彈曲兒姿勢不能用古怪來形容,完全就是奇葩。

發覺窗口有人經過,謝秋桃迅速翻身而起,擺出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優雅姿勢,發現是左淩泉後,又虛驚一場地松了口氣,做出認真模樣開始彈琵琶。

“鐺鐺鐺~”

左淩泉看著有點好笑,因為彼此要裝作不熟的模樣,免得侯家起疑,他也沒主動開口打招呼,只是站在遊廊裏做出看風景的模樣。

謝秋桃灌了一瓶仙人醉,到現在還暈乎乎,加上被上官靈燁綁了,心情有點煩悶,才在這裏自顧自彈琵琶。

雖然對上官靈燁的霸道有點敢怒不敢言,但謝秋桃對左淩泉的印象還算不錯,若是上官靈燁利用完了要把她當棄子,估計也只有左淩泉才能保她,因此彈得還挺淒婉,大有‘以曲述情’賣可憐的意思。

可惜的是,左淩泉一介武夫,琴棋書畫樣樣不精,只能聽個響,沒能理解謝姑娘的良苦用心。

不過,遊船上還是有懂曲子的人,左淩泉剛站了片刻,就聽見遊船甲板上響起腳步聲,一道清朗聲音隨之而來:

“綠林依山,暮雨隨雲,伊人迎君東渡。滄海桑田話故裏,只見那老樹依舊。桃花落盡,孤枝向海,遊子身在何處。百年苦待不見歸,獨留下破廟埋骨……”

候冠的聲音。

謝秋桃琵琶聲一頓,眼神稍顯意外。

左淩泉也挺意外的,轉眼看去,卻見候冠從遊船轉角走了出來,折扇輕搖,還說著:

“謝姑娘這首《清明調》,彈得當真……誒,左道友,你也在啊?”

候冠本來準備和身懷大機緣的謝秋桃套近乎,轉眼瞧見名為‘左冷饞’的散修站在圍欄旁賞景,話語一頓,收起書生做派,擡手打了個招呼。

左淩泉猜到了候冠的用意,他站得比較遠,也沒有回避的必要,順勢拱了拱手:

“晚上沒事兒,出來散散心。候公子好文采,這首詞頗有大家之風,就是太傷感了些。”

候冠當著客人的面,被打攪也沒表現出不滿,他對著房間裏看戲的謝秋桃頷首示意後,走到了左淩泉跟前,含道:

“我和左道友一樣是修行中人,哪裏會吟詩作賦。這首詞是我家老祖寫的,和謝姑娘的曲子意境相合,興之所至,便念了出來,讓左道友見笑了。”

左淩泉聽聞是‘四象神候’寫的,驚訝道:

“久仰‘四象神候’的大名,以前只知是仙家高人,沒想到還是個文武雙全的高人,是在下孤陋寡聞了。”

“也不算孤陋寡聞,我家老祖會吟詩作賦,不過從來不寫,外面人確實不知道,這首詞還是老祖遊歷時所寫,都不知道多少年了。”

謝秋桃會彈曲兒,也懂一點詩詞,此時斜倚窗口,好奇道:

“這首詞好像是《鵲橋仙》,莫不是候老祖為了紀念某位故人寫的?”

候冠本是想給謝秋桃講講故事,挑起對方興趣,可惜左淩泉杵在跟前有點煞風景,他也不好攆人,只能繼續道:

“算是吧。我聽長輩說,當年老祖四方遊歷的時候,在澐州北方的海邊,遇見了一個女子,被負心漢蒙騙,傻等了四十多年,一輩子都給等過去了,特別可憐。”

女兒家都心軟,對於這種渣男烈女的故事,聽了都會揪心,謝秋桃也是如此,她皺著小眉毛道:

“結果呢?你家老祖把那姑娘解救了?”

候冠搖頭一嘆:“這種事外人哪裏幫得上忙,等老祖再路過的時候,那地方變成了‘仙子墳’,如今還有棵大桃樹在那裏長著,謝姑娘要是有時間,我可以帶你過去看看,千余裏路程,也不算太遠。”

“啊?”

謝秋桃覺得這故事一點都不好聽,她抿了抿嘴道:

“去上墳有啥用啊,要是有機會,應該把那負心漢抓回來,宰了在旁邊埋著。”

左淩泉覺得這故事有點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他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