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計上心頭……

秋日懸空,苦沱河上碧波蕩漾。

上官靈燁站在江邊,目送兩女一男相伴走遠後,把眼神轉向了靈田。

與往日宮中貴婦的打扮不同,上官靈燁身上穿著粗布麻裙,還包著頭巾,遠看去就像是一個在江邊洗衣裳的農家小媳婦。

修士到了幽篁巔峰,五行俱全能掌控萬物,自然也能變化身形。不過變化身形會引起靈氣波動,在修行道的作用,最多是騙騙凡人,或者道侶之間玩情趣,變成各種模樣取悅對方等等。

想要用來偽裝欺騙同境對手,效果還不如站在原地,默念‘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

上官靈燁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原因其實連她自己都不太清楚。

可能是想觀察左淩泉和老祖的關系;也可能是在宮裏待的太久,有了個頂班的免費勞動力,想出來散散心;又或者是月下屋脊的一場酒,讓她體會到了‘朋友’的感覺,再難忍受身邊只有影子的枯寂。

也許所有因素都有,但此時上官靈燁也不用去細想了,因為這次出來的目的,好像就在前面擺著。

上官靈燁觀察片刻後,走向靈田之間的草堂。

草堂外,百姓和修士混在一起,排隊等著進去瞧病治傷;出來的百姓滿口稱贊答謝,看起來也確實沒收一文錢。

這樣的醫館,放在俗世,那絕對是十裏八鄉的大善人,值得寫進縣志千古流芳。

但上官靈燁在緝妖司待的太久了,見識過太多善良的惡人。

往日案卷之中,四處殺人放火、自認‘老子天下第一’的邪魔外道,往往都是最低層次的對手,找起來容易殺起來更簡單,幾乎不用費大力。

比較難纏的,是唐鐵瑾這種,謹小慎微在深山老林苟著,甚至修橋補路、造福鄉親;不出紕漏,從外在條件根本看不出來,直到積蓄夠了實力,忽然爆發那天,人們才會知曉——這濃眉大眼的,竟然是個大魔頭。

而最為可怕的,是比正道修士還正派的邪魔外道。

正道、邪道是人作出的區分,定下標準的也是人,但人的思想會根據個人經歷出現偏差。

就好比一個大夫,救死扶傷一輩子,想要根絕某種病症;最後發現病症只會遺傳,為了給後世子孫杜絕這類病症,就把患者全‘清除’了,自己扛下所有罪責。

又或者,某個修士覺得‘修行中人是在百姓頭上作威作福的毒瘤,沒有仙人的世界會變得更美好’,於是以身殉道,拉著所有修行中人同歸於盡。

這種想法的初衷可能是出於好意,但做法太過偏激,反而比只顧著私欲的修士更可怕。

這種過於偏激的人,世上其實不在少數,據上官靈燁的了解,外面有很多魔道梟雄都是如此;這些人自幼生活在無法之地,被修行中人欺壓剝削,長大後唯一的理想,就是讓‘仙人’從九洲絕跡。

遠的不說,就說上官靈燁的師父上官玉堂,幼年吃夠了野修肆虐的苦,後來建立起南方九宗,立下各種嚴苛的鐵規矩,在所有修士頭頂懸一把刀,其實已經把修士放在了敵對的位置,只是沒有太偏激罷了。

在上官靈燁看來,眼前的沈家草堂太‘善’了,符合第二種邪魔外道的部分特征。

方才湯靜煣說下面有東西,則加深了這個猜測,讓她確定地下藏著見不得光的東西。

如果是在大燕王朝,上官靈燁可以無理由進去搜查,但這裏是伏鯰國,更靠近天帝城,她敢暴露,天帝城肯定會把她攆出去;此時也只能喬裝起來,自己查證猜測的真偽。

上官靈燁來到大院外面,探頭打量裏面的老郎中——從氣相上來看,約莫靈谷中後期的修為,不算太高,但是否真是如此,在沒顯山露水的情況下也看不出來。

想要查看地底的情況而不被發覺,只能先找到靈田的陣眼,然後動手腳跳過陣法,進入地下探查。

靈田一覽無余,只有河邊這一處建築,正常來講,陣眼和地下的入口,應該都在草堂內部。

上官靈燁打量幾眼後,神不知鬼不覺地繞到了草堂的後方,根據靈氣流轉的路徑,找到了大院後側的一個小樓。

但大院就被陣法罩著,不穿過去根本沒法做手腳,她思索少許,也只能隱匿在暗處,看有沒有機會能潛入其中……

……

灼煙城內風平浪靜。

左淩泉回到城裏打聽沈家草堂來歷,四處詢問之下,得到的大概情況是——草堂的主人名為沈溫,二十多年前來到灼煙城,據說出身自藥王塔,醫術了得,煉丹的水準也高,為人更是不錯;和雷公山的雷弘量有些私交,靈田的產業,就是雷弘量幫忙和灼煙宗交涉買下來的。

消息本來沒什麽疑點,但和雷弘量扯上關系,就有點古怪了,好似冥冥中有一條線,把各種事情聯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