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明月卻多情

起初,隨她念上一個時辰,羲和也對她全不理會,待她累了,便請管家開門送客。但時間久了,聽她反反復復說愛,羲和終忍不住道:“你愛他,有多愛?”

雁晴氏激動得淚流滿面:“只要他一日不棄我,我便願一日為他侍執巾櫛,鋪床疊被!即便他一貧如洗,當了木工、鞋匠,我也陪他一同去了!”

見羲和回應過了自己,雁晴氏便愈發大膽,漸漸地,開始對羲和細說與葉光紀的床笫之私,說得動情且不知羞。羲和不予理會,她便說給家中老嫗聽,也不在乎老嫗們如何嫌棄自己。但是,當著葉光紀,她又會變回柔弱可憐的模樣。

這一日下午,尚煙正想出門去見紫修,經過前院,聽得雁晴氏在院中道:“我呢,好騎馬,最愛叫葉郎坐枕倒插花。有一次,我在灑金床上睡著了。那天熱,我全身上下,便只穿了件藕絲衫兒……”

羲和看見尚煙出來,急忙起身道:“住嘴!”

雁晴氏也看了尚煙一眼,掩嘴笑了笑:“小孩子聽不懂,無妨。”

“你快走,快出去!”

羲和一路把雁晴氏趕到門外,回頭看了一眼尚煙,還是不放心,又跟她出了大門。雁晴氏又故技重施,死活不走,又拉著羲和說了整整一下午的話。

期間,尚煙幾次想要出來,都被羲和趕了回去。尚煙只得在院子裏幹著急。

直到黃昏時分,雁晴氏才住了嘴。

“哎,羲和姐姐,你也是護犢子過甚了。”雁晴氏打了個呵欠,嘆道,“今兒個只說到這吧,我既見過了雪年,先回去了。”

羲和也不理她,轉身便回去。

雁晴氏看見尚煙,想起自己可憐的兒子,再想想羲和這些日子對自己何等傲慢,心中滿是怒火,又笑道:“對了,羲和姐姐。”

羲和步履不停地走向家門。

雁晴氏又道:“葉郎在為兒子取名時,只告訴我,‘雪年’二字,取自詩句‘盡為相思雪發年’。最近我才知道,詩人原來是羲和姐姐。”

羲和停下腳步,沒動。

“如此,尚煙與雪年,也真是最親親的姐弟了。”雁晴氏屈了屈身,“謝謝羲和姐姐賜名。”

“你別說了。”羲和無力道。

雁晴氏故作錯愕:“是……是妹妹惹姐姐不開心了嗎?”

“待我腹中孩子出世,便跟葉光紀……”話還沒說完,羲和便覺得天旋地轉,兩眼一黑。

“什麽……你懷孕了?你不是不能生了嗎?!”

雁晴氏倒吸一口氣,只覺得大事不妙,卻見羲和身形搖了搖,“砰”的一聲,重重砸在地上,失去了意識。雁晴氏不知道,羲和原想說的話是“便跟葉光紀和離”,只站在原地,腦中一片混亂。

這些年,為了葉光紀,她拋棄了疼她愛她的丈夫,為葉光紀非婚生子,卻慘遭葉光紀拋棄。近日,她又頻遭外人笑話、頻受葉家仆從白眼,委實受了太多太多委屈,忍耐早已到了極限。現得知羲和有孕,她整個人都傻了。

又一個昭華氏上神的孩子!

她和女兒要何時才能熬到頭啊!

雁晴氏一時情緒崩潰,竟嚎啕大哭起來。

此時,尚煙聞聲跑出來,見母親暈倒,驚慌地喊道:“娘!!”後沖過去搖晃她,聲音直發抖:“娘,娘,你怎麽了……”

雁晴氏趕緊抹淚,也跪在地上,佯裝著急:“快,快去叫人。此處有我看護呢。”

尚煙從未見過母親這樣,急得快哭出來了,狂奔入院內。

雁晴氏看著羲和的肚子,雙眼通紅,充盈著怨恨的淚水。

這時,頭上有陰影迅速籠罩。她擡頭一看,便見天上有疾電閃過。而後,八把黃金劍幻影飛了出來。劍光紫銀交錯,直刺向她的面門。

“啊!!!”雁晴氏尖叫一聲,抱頭逃竄。那劍來得急又快,她哪裏閃躲得了。

眼見那黃金劍幻影即將把她捅成個篩子,忽然,一片冰刀橫劈而來,橫穿過黃金劍幻影,將它們凍在空中。

不過眨眼功夫,幻影劍、冰刀全都消失了。

雁晴氏站在原地,心神未定,環顧四周,一切如常,好似方才所見,都只是她的幻覺。

她完全不會任何戰鬥術法,自然不會知道,就在不遠處的半空中,一個小男孩差點要她灰飛煙滅,死無葬身之地。

但是,天空中裂開一道血盆大口,把小男孩“吞”了進去。

劍氣施放到一半,小紫修便被帶到了混沌空間。

出於慣性,他捏的劍訣尚在繼續,整個人卻被又一道冰刀擊退數米,險些落入深淵。而他施展的術法如海潮,激蕩兇猛,即便潮頭退下,余浪依然拍岸,波光瀲灩,鏗鏘有力。如此術法,乃是出自一個孩童之手,堪稱奇事。

很快,紫修知道是誰攔住了他,但想起方才看見的一幕,無論如何都無法消氣,小小的身形閃了一下,消失在一團黑霧中,又出現在幾十米開外的另一團黑霧中。可是,閃第三下時,一道電光從天而降,與他才施展過的術法如出一轍,只是更為強橫,將他死死困在虛空中,不得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