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林月芽沉著臉回去,碧喜還當時她太過緊張,沒有將那些字記牢,對她又是安慰,又是鼓勵。

林月芽聽著她在耳旁絮叨,心裏便更加憋悶。

她不打算學了。學得再好也沒有用處,李蕭寒是鐵了心要騙她的,就算她寫得再好,記得再牢,李蕭寒還是能找到理由和借口來搪塞她。

林月芽拉開抽屜,將那些新學的字全部塞到裏面,眼角余光無意掃過繡冊時,林月芽忽地想起一事來。

她將繡冊取出,翻開第一頁。

看到上面那兩個字時,不禁情緒翻湧,眼眶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濕潤。

林月芽順著一旁椅子坐下,將繡冊端到眼前細細看起。

葉默的默字,果然是少了一點。

仔細看的話,可以看出端倪,林月芽又用手輕輕摸了摸那兩個字,默那裏有些許的凹凸。

她明白了,可能不知什麽時候一滴水濺在了上面,墨水被暈染開,便模糊不清了。這才讓林月芽以為,這個字原本就是這樣寫的。

林月芽將繡冊合上,偏著臉望向窗外細雪,那時葉默為何沒有告訴她,字繡錯了呢?

林月芽坐在那裏出神許久,最後還是嘆氣將繡冊合上,又放進了櫃中。

一連五日未動筆墨,李蕭寒也沒再喚她。

待第六日,夏河來傳時,林月芽正在給外衣縫補丁,她擡眼沖夏河點點頭,收好最後一個線腳才起身。

林月芽走進書房,發覺比上一次還要暖和,李蕭寒氣色也比之前好了許多,卻依舊是板著張臉,沖她揚了揚下巴,“坐那邊寫。”

林月芽順著他目光看去,這才發覺書房的另一邊,擺著一張新書案,上面筆墨紙硯一應俱全。

林月芽下意識回想起李蕭寒嫌她未凈手時的那句“臟了”。

他是怕她將他的書案也碰臟了吧。

林月芽垂眼走到書案旁,看到那把新椅子上竟放著一個綿軟墊子,她不由愣了一下。

這次李蕭寒沒有急著念,而是等林月芽坐好,才開始念字。

李蕭寒念著念著,才覺出林月芽似乎一直未曾動筆,於是陰著臉喚她過去。

林月芽磨磨蹭蹭來到李蕭寒這邊的書案前。

“為何不練?”李蕭寒壓著火氣道。

林月芽垂眼不語。

看到林月芽這般態度,李蕭寒也猜出了幾分,“故意的?”

林月芽睫毛輕顫,頭垂得更低。

很好,不說便是默認了。李蕭寒冷笑一聲,起身繞過書案,向林月芽走來。

這聲笑讓林月芽頓感頭皮發麻。

那雙銀線勾邊的墨靴在身前停下,那股強大的壓迫感再度襲來。

林月芽很想擡頭與他對峙,質問他明明說話不算數,怎麽還有臉來責怪她。

可她依舊不敢。

最終,還是林月芽沒忍住,率先打破這種無形壓力下的沉默。

她顫抖著將手指擡起,伸到李蕭寒面前。

不用她再說什麽,李蕭寒看到她指節上的凍瘡時,那股火氣便瞬間消了大半。

“屋裏沒有炭盆?”

林月芽收回手,點點頭。

李蕭寒聲音已不似方才那般冰冷,“就算沒有,這也不是不好好練字的理由,懂麽?”

林月芽自然懂,她只是不想練,她覺得練與不練,都沒有逃出這裏的希望,與其受累受氣,倒不如讓自己過得舒服點。

林月芽的小心思李蕭寒怎會不知,只是他今日不想追究罷了,手上的凍瘡姑且算得上為一個理由。

李蕭寒無奈地長呼出一口氣,氣息將林月芽額前細軟的發稍吹得輕輕飄動。

“待今日炭盆一進屋,便立刻練字,聽到沒有?”李蕭寒說完,盯著面前的人看,卻未看到半分表示。

林月芽還是在抵抗他,無聲地抵抗。

李蕭寒眉梢微擡,半晌後,對她道:“若是這次練得好,我便應允了。”

頓了一下,他鬼使神差似的補了一句,“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說完李蕭寒便開始後悔。只是對上那雙水汪汪的眼睛時,他心頭上那異樣的感覺再度出現。

罷了,說了便說了。

李蕭寒刻意用不耐煩地語氣道:“限期三日,三日後若是有一個錯字,日後便不用寫了。”

林月芽拇指與食指反復揉搓,能怎麽辦呢,眼下便只能再相信他一次了。

下定決心,林月芽一刻也不敢再耽誤,她沖李蕭寒行完禮,立刻就跑回小屋去練字。

碧喜也正在學著做繡活,看林月芽著急地翻櫃子,趕緊擱下手中針線幫她拿東西。

“侯爺沒說你?”碧喜問。

林月芽搖搖頭,碧喜好像早就猜出來似的,平靜道:“哦,所以你又肯學了。”

林月芽將筆墨紙硯擺放好,準備研磨。

碧喜拿胳膊肘碰她,“行了,我來幫你磨,你趕緊做正經事。”

碧喜看林月芽那副急哄哄的樣子,心下不由搖頭,傻丫頭,這又是讓侯爺給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