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昨日林月芽昏昏沉沉一整日,今晨醒來時似乎沒那樣難受了,她自幼就皮實,發燒受寒從不吃藥,多喝水就扛過去了。

她慢慢撐起身子,下身的疼痛感還在,卻已不似昨日那般強烈。

從昨日晌午過後,她便一直沒有吃東西,站起來時眼前忽地一黑,她連忙扶住一旁的桌子,緩了好久才緩過勁兒來。

她推門出來,正好碰到從外面走進來的碧喜。

碧喜一看見她便蹙起眉頭,“你怎麽回事,頂著這樣一張慘臉出來嚇唬人啊?”

很嚇人麽?

林月芽擡手在自己臉上抹了一下,碧喜上前將她往屋裏攆,“快進去、快進去!”

回到屋,碧喜將雞蛋和饅頭放在桌上,沒好氣地道:“快趁熱吃!”

林月芽看著碧喜,沖她點點頭,做出口型:謝謝。

碧喜下巴一擡,別過臉去,“你要是真心想謝我,就趕緊把身子養好了,那麽大的花園,我一個人哪掃得過來啊!”

林月芽拿起饅頭,卻沒碰雞蛋,碧喜看到“嘖”了一聲,“還想讓我幫你剝皮不成?”

林月芽連忙搖頭,碧喜瞪了她一眼,“愛吃不吃,不吃就扔了!”

說完她就氣鼓鼓地朝外走去,天知道為了這麽一個雞蛋,忍著對王大麻子的惡心勁兒,在廚房磨了多久。

碧喜還要趕著回去掃地,要是一會兒管事的來了,看到花園沒掃幹凈,她還得挨罵,越想心裏越煩躁,出院子的時候她狠狠猝了一口。

卻沒想到這口唾沫,險些落到男人的黑靴上。

“幹什麽呢!”突然傳來的責問聲,嚇得碧喜脖子一縮,趕忙向後退。

屋內林月芽吃完饅頭,將雞蛋拿起來放到碧喜的床鋪上,她自是清楚這枚雞蛋的來之不易。

她對碧喜有感激,也有歉意,她知道她向來嘴硬心軟。昨日夜裏,同院不同屋的那幾個就打著關切她的由頭,想往屋裏鉆,碧喜連門都沒讓進,直接將她們罵了回去。

想到這兒,林月芽推開門,擡眼看著侯府上空大團大團的白雲,耳邊傳來季嬤嬤昨日的話。

“活著就是希望,日子終歸還是要過下去的。”

是,活著便是希望。

林月芽深吸一口氣,收回目光,拿起掃帚一邊清掃院子的落葉,一邊在心底默念這句話。

院口傳來腳步聲,林月芽當是碧喜忘記帶東西折返回來,就沒有回頭看。

直到腳步聲在她身後停下,她才帶著疑惑扭過頭來。

“傻愣什麽,見到侯爺不知道行禮麽?”

剛剛訓斥過碧喜,這會兒又看到林月芽呆愣愣地站著,夏河語氣更加不悅。

林月芽以為她可以忘記,可以當那夜是場噩夢,可當她再次看到李蕭寒時,那份恐懼與厭惡便再度湧上心頭。

手中的掃帚墜落,林月芽渾身劇烈顫抖,雙膝倏然落地。

原本剛剛恢復了些許血色的臉上,瞬間又只剩下一片慘白。

李蕭寒微微蹙眉,“起來。”

林月芽趴了許久,才緩緩直起身子,而頭依舊垂著,雙腿也還在地上。

李蕭寒蹙眉漸深,半晌後才再次開口:“去院外候著。”

是對身旁夏河說的。

隨著夏河腳步聲的遠離,林月芽抖得更厲害了。

一陣沉默,李蕭寒終於開口:“抱歉,前日夜裏的事,並非我所願。”

他不是來審她的,他是來道歉的。

林月芽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她緩緩擡起頭,一雙清澈透亮的眸子,就這樣看著他。

李蕭寒不知怎地,心尖上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蹭了一下。

輕到若他不仔細,便會察覺不到。

狹長的眸子微眯,低沉的嗓音中帶著些許沙啞,“你有何需求,我皆會滿足。”

李蕭寒此刻的神情,已不似昨日清晨審問時那般肅冷,可那上位者的壓迫感依舊存在。

見林月芽還未做出回應,李蕭寒耐著性子補充道:“什麽需求都可提。”

什麽都可以麽?

林月芽垂下眼,看著身下這片土地,許久後,她鼓足勇氣,擡頭沖李蕭寒做出口型:我要離開侯府,贖身。

“你要……”後面的話,李蕭寒沒有復述。

是沒看明白麽?這次換林月芽耐下心來,又一字一句地重復了兩遍,見李蕭寒面容依舊不動。

林月芽開始向他比劃。

她一手拍在胸口,一手指著院外,努力做出口型:離開。

李蕭寒神色微松,“你想要離開?”

林月芽連忙點頭。

李蕭寒淡道:“好,滿足你。”

懸著地那口氣終於落下,林月芽低頭的時候,慘白的唇畔被一抹情緒復雜的笑意暈染開來。

李蕭寒望著那份笑容,不由怔神,片刻後他收回目光,轉身向外走去。

他直接去了格蘭院。

今日陽光極好,長公主用完早膳後,念了半個時辰的佛經,便去了百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