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海舟市的冬天比其他季節更短。

末秋的風凜冽地吹了許久, 也還沒迎來真正的冬天,連綿的秋雨落過幾次,隨之而來的也是一次次降溫,再一次次回升。

就和坐過山車似的。

盡管從節氣上說已然是初冬。

昨夜並不是空穴來風, 一夜的風過後, 傍晚果然落了雨, 遠處天際彌漫的紅霞在瞬間被烏雲遮蓋,天色變幻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兒。

風不住地吹著窗戶,把外頭光禿禿的樹木吹得東倒西歪。

梁適也沒顧得上管腳下碎裂的玻璃杯,她將圖片不斷放大,再放大。

——轟隆。

突如其來的光線將昏暗天色劃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像是要把整個人間吞入腹中,伴隨而來的還有震耳欲聾的雷聲。

風吹開了窗戶, 將梁適的後背吹得冰涼。

準確來說她整個人都是冰涼的。

照片裏的許清竹被用黑布蒙著雙眼,雙手被粗大的麻繩綁在身後,嘴上也被纏上了黑色膠帶,身上穿得就是早上出門時那身衣服, 只是染上了臟汙。

許清竹的雙腳被黑色的電源線纏在一起, 看上去像是隨處找了個東西綁著。

她蜷縮在角落裏,腦袋松松垮垮地垂下來, 像是昏迷。

邪風冷雨攪得她心情更糟糕,一時間又慌又亂,給許清竹撥打了視頻電話。

但對方飛速掛斷。

那邊發來一條三秒的語音,聲音經過了變聲器處理, “想救她嗎?”

梁適正欲報警, 接著又是一條語音:“那就到我給你的地址來, 如果你報了警, 那我現在就撕票。”

隨之發來的是一條小視頻。

視頻裏的許清竹仍舊沒什麽反應,一把鋒利的刀卻抵在她的臉頰上,銀色的刀背和她的膚色相映襯,看得人心驚膽戰,生怕見了血色。

對方發來了地址,在海舟市郊。

那一片都是還未拆遷的地方,海舟市政過幾年打算大力開發,應當是要建新的遊樂園和商場。

可現在那裏是一片荒蕪。

梁適知道這裏還是許清竹告訴她的,許清竹說如果想買房投資可以等那一片的房子,應該會有很大的升值空間。

語音還在不斷發來。

“她還沒醒,你說如果我一會兒在這裏慢慢折磨她,會不會誘發她的PTSD呢?”

“她好像怕被蒙上眼睛,你知道嗎?”

“如果你想讓她活命,就乖乖照我的話做。”

“一個小時內,到我發的地址來,不然……你來了看到的一定是具屍體。”

“也可能是具裸/體。呵呵。”

一連五條語音,語氣愈發過分,聽得梁適握緊了拳頭。

原本昏沉的腦子此刻已然清醒,卻不斷被憤怒沖昏頭腦,恨不得順著網線把這個人打死。

但在巨大的憤怒之後,梁適摁著手機屏幕,盡量平靜地和對方談判:“你想要什麽?要錢嗎?”

“還是說想要報復我?那你就沖我來,我可以跟她換。”

“你想要報復我的話,那一定是綁架我,折磨我,殺了我更痛快,綁架一個陌生人做什麽呢?”

“你要多少錢?”

梁適的幾條語音發送的時間間隔不算短,她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的思緒去思考這件事。

也盡量不讓對方發現許清竹對自己的重要性。

盡管她的盡量,也是不太可控範圍內的盡量。

摁著手機屏幕的手指甲都泛了白,原本因為昏沉而導致有些紅暈的臉現在蒼白如紙,看著就觸目驚心。

梁適卻並未察覺。

她不斷在猜測綁架人是誰,對方綁架許清竹有什麽目的?

如果對方想要撕票,那直接殺了許清竹就行,但現在通過許清竹的微信來和自己聯系,說明有其他企圖?

並沒有說錢的事兒,只點名道姓讓自己過去,是為了什麽呢?

報復自己?

原主得罪了那麽多人,倒也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但對方是怎麽知道許清竹有PTSD的?

在短短幾分鐘內,梁適的頭腦中經歷了一場風暴。

她在腦海中搜索可能的人物,最終只想到了一個——陳流螢。

在梁適想發語音確認的時候,對方那經過變聲器處理的聲音又來了一條:“如果你現在報警,我會讓你收到許清竹的遺照。”

梁適沒敢冒險,她也來不及換衣服,換了雙舒服的平底鞋匆匆出門。

外頭是瓢潑大雨,和那大風也倒是極相襯。

甚至猛烈的風雨裹挾著樹枝落在馬路上,梁適看了眼導航,距離去那個地方還得四十九分鐘,這還是最短距離,不算堵車的情況。

梁適開車走了一段後,腦子裏總算不是亂糟糟的,能騰出一點地方來思考這件事。

她沒敢用對方聯系自己的手機號來打電話,而是換了個從未用過的手機號撥給趙敘寧。

趙敘寧那邊接得很慢,但總算是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