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3頁)

風過水面,清涼怡人。

時絨腳步輕快地在石棧上行過,

隔著碧波蓮池,能遠遠地看見湖中亭上悠然小憩之人。

雪衣墨發的青年,明明身處一片色澤濃烈的芙蕖畫卷之中,卻清冷得宛如一捧寒月,叫人不敢褻瀆。

……

他似乎睡著了。

時絨悄無聲息走近,撿起地上掉落的杯盞,輕輕一嗅,竟然聞到了些許酒氣。

白亦睜開了眼,幽幽地:“回來啦……”

時絨冷不丁對上他那一雙似是微醺、水光瀲灩的眸,心裏咯噔一下。

張口便道:“……我去取年例的供奉,下山之前同你打過招呼的。”

“嗯,”白亦懨懨地應了聲,撐起身,沖她招了招手:“你來。”

時絨頭皮突然就有點發麻,生怕是自己偷摸搓雕像上墨金的事暴露了,要給他念一通好的。

但還是依言過去:“師尊?”

白亦坐在躺椅上,微微擡眸看她:“你近來,有什麽想要的嗎?”

“?”

時絨:“師尊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白亦不答反問:“沒有麽?”

時絨麻溜從口袋裏拿出一道清單,遞到他面前,笑吟吟:“謝謝師尊,我想要這些!”

白亦掃了眼。

列得長長的清單上,都是一些礦石或者鑄造的材料,種類雖然多,但沒幾樣是珍惜的物品,反而都是些易尋又廉價的中低級材料。

時絨愛好很特殊,一小姑娘,又有木屬性靈根,不愛斯斯文文地發展煉丹這一前途遠大的職業。就喜歡擼著膀子,脖子上掛著大汗巾,頂著熱浪哐哐打鐵,一頭秀發經常被爐子的高溫燎得焦黃。

雲隱仙府供奉給浮華山的材料品質太高,她修為尚低,煉化不動,只能看,不能碰。山下凡人市場上的普通礦石又對她無用。

一塊從後山撿來的廢棄炎石,被她當寶貝似的,翻來覆去錘了五個月。

白亦想到這,鼻子一酸。

怪他,早知道是這麽個結局,他就該把她能用上的礦石材料準備齊全了。讓她能錘得開心,錘得快樂,還管什麽歧途不歧途呢。

白亦手指抖了抖,將那清單收好:“……好,師尊答應你。”

時絨:“……?”

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她竟然在白亦的語氣之中聽出了一絲哽咽。

這不對勁。

白亦之前總是苦口婆心,直言打鐵雖然是一個鍛煉身體的好愛好,但太影響頭發和顏值。

此二者乃是世間最重要的東西,怕她年紀小,還不懂得事態的嚴重性,勸她要不然換一個愛好發展發展……

前聯邦SSS級機甲大師時絨表示:我真的就好這一口。

白亦從不會勉強她什麽,但還是時不時會發一些知名的、禿頭鑄造師影像給她,以表示他不支持的立場。

怎麽今天態度一變,還答應給她買鑄造材料了?

時絨想了想,謹慎問:“師尊是有什麽要吩咐的嗎?”

白亦懨懨說沒有,隔了一會,又忍不住拿起了桌上的酒盞,惆悵道:“你要不陪我喝會兒酒吧,唉……我這心裏有點兒難受,不得勁。”

時絨更詫異了。

據她所知,白亦可是個老社恐,她來浮華山的十年,就沒見白亦踏出山門,見過一次外人。

浮華山上只他們兩人,他自然不會有什麽大的情緒波動,頂多就搞一搞她的心態。

可淩晨走的時候,他還在美滋滋地做著頭發保養呢。

她就出門了那麽一小會兒,眨眼沒見,他就到了要借酒澆愁的境地了?

時絨在他旁邊的石凳上坐下,試探問:“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白亦仰頭默默喝酒,搖頭,不肯說。

時絨沒多勸,耐心陪了他幾杯。

等到第五杯酒下肚,白亦捏著酒杯原地頓住了,眸子有一瞬間失去了焦距。

時絨放下酒盞,明白,這是火候到了。

“嗚——”

他變臉似的,情緒一瞬就調動了上來。扒拉著石桌,神情之悲慟,仿佛暮年喪子,“可憐,可憐啊我的絨崽!”

時絨尚未反應,

被他一把拉住了袖子,生拽了過來。

白亦一遍又一遍地薅著她的頭發,望著她的臉,直落淚:“在浮華山還沒過幾天好日子呢,怎麽偏是這樣的命呢……“

時絨被他實實在在奪眶而出的眼淚嚇傻了,一時都忘了掙紮。

半晌,僵硬地擡手蹭了下他的眼角:“幹嘛呀,哭什麽?”

“我心裏難過。”

白亦眼眶子裏淚嘩嘩的,壓著顫抖的嗓音,低聲,“我給你蔔了一掛,卦象說你是個炮灰短命鬼!還一生不羈愛作死,這可怎麽辦喲……”

時絨頓時擰眉:今天本來高高興興的,怎麽突然說這種話?

時絨:“你醉了吧?”

白亦從不蔔算人的未來與命格,說是怕折壽,所以沾都不沾這類占蔔,怎麽突然給她算了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