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第2/4頁)

陳念說都是因為這段時間他心情太差,等到以後遇見開心的事,就會明白擁有感情是多麽幸福。

開心是什麽感覺?

已經過去了將近半個月,陳詞還沒能體會到。

少年的雙手順著傅天河的小臂,移動到Alpha的腕處,兩側的腕骨突出,一雙大手更是骨節分明,指腹和掌根處都帶著長年累月勞作的硬繭。

傅天河很喜歡和他十指相握,Alpha嘴上說著是不是有點傻,實際上比誰抓得都緊。

當然陳詞也沒和別人握過手就是了,和他有過身體接觸的人,屈指可數。

他思緒放空地按著,突然間,感覺到傅天河手腕中央似乎輕輕動了一下。

動彈相當輕微,幾乎無法被準確感知,但陳詞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那是指骨牽引,所發出的起伏,陳詞立刻低頭,便看到傅天河的食指在微微顫動。

古井無波的心霎時被某種陌生的情緒擊中了。

平穩的心跳突然變得急促,連帶著對氧氣的需求也迅速升高,呼吸不由得加快。

陳詞死死盯著傅天河的手,看到他的食指抽搐般,輕輕動彈著。

一下,又一下。

“傅天河。”

他輕聲呼喚,嗓音不穩,“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手指的顫抖停了一下,以更加緩慢的速度重現,如果說方才更像條件反射般地抽搐,那麽現在,就是真正被身體的主人控制著。

陳詞一動不動,生怕自己呼吸重了,也會幹擾到傅天河的動作。

他將視線移到Alpha的臉上,傅天河眉頭正若有若無地皺起,如同在某種困境中竭力掙紮。

掙紮著想要蘇醒。

墻上掛鐘的指針無聲轉過一圈又一圈,食指的顫動逐漸擴散到其他手指,到最後,一整只手摸索著遲緩移動,陳詞看到他白色的睫毛不斷抖動,似在同無形的力量做著艱難鬥爭。

經過十幾分鐘的掙紮,又或許其實只有短短的幾分鐘,那雙眼睛終於緩慢又疲憊地睜開。

陳念對上了一只毫無焦距的黑色瞳孔,同樣也看到了另一側,血肉愈合的眼眶。

鼻子在這一刻猛然一酸。

熟悉,實在是太熟悉了,二十天前他們從格陵蘭冰雪高原回來,傅天河接受了第一次手術,在他術後醒來的當時,自己是什麽反應?

陳詞記不太清了,因為此時此刻迸發出的洶湧波濤實在太過強烈,強烈到讓他忘記了其他的所有事情,轉瞬被深重地淹沒。

陳詞握住傅天河的手,Alpha終於蘇醒,他仍不敢掉以輕心,能夠醒來固然是件好事,但還有可能會出現其他糟糕的情況。

“還記得我是誰嗎?”他輕聲問道。

如同被這句話喚回了神智,正盯著天花板發呆的傅天河轉動眼睛,將視線移到陳詞臉上。

他盯著少年看了十幾秒鐘,然後非常、非常緩慢地眨了一下眼。

陳詞的心驟然提了起來,吊得他難以呼吸。

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心臟不是被肌肉和血管牢牢固定在胸腔裏嗎?更何況還有肺部和骨骼的禁錮,怎麽會提起?

傅天河的雙眼微微眯起,他唇角動了下,似乎像要揚起弧度,卻因為還很虛弱,做得不夠好。

這個在極度虛弱中露出的笑,仿佛在回答陳詞:開玩笑嗎?我怎麽可能會忘。

心又重重地落了回去。

如此鮮明的墜落感,帶起震動,讓軀體裏的五臟六腑都難受起來。

對於剛剛懂得情感的陳詞來說,實在難捱,竟然讓他出現了心跳加速,想要嘔吐,腹腔疼痛,咽喉發澀,鼻子很酸的症狀。

眼眶轉眼間被溫熱的液體充滿,沒等陳詞把它擦去,就掉在了傅天河臉上。

傅天河又眨了下眼。

他大概從漫長又離奇的夢中緩過來一些了,有關現實的零散記憶被重新想起,從陳詞眼中掉落的淚水仿佛不是溫熱,而是某種沸騰的滾燙,燙得他想要哆嗦。

……九月這是哭了嗎?

傅天河頭一次見到少年流出眼淚,不,準確來說,是頭一次看到他眉頭緊皺,咬著下唇,琥珀色的眸中擠滿悲傷。

他最為熟悉的,素來冷情冷感的少年,竟然為他流出了眼淚。

傅天河的第一反應是不可思議。

他甚至都以為自己沒醒,現在所看到的一切,其實是更深一層的夢境,從粉紅色的動蕩世界中脫離,他墜入了潛意識裏的失樂園。

在他的認知中,九月是不可能落淚的。

自己跪在唐納德面前,親手將早已和血肉融合的眼球挖出來時,少年都沒有掉一滴淚。

陳詞說那是因為他從小就情感缺失,他其實不太能體會到太過劇烈的情緒。

傅天河知道他說得還比較委婉,九月大概率什麽都感受不到。

他沒見過少年哭,也沒見過少年笑,無論發生了多麽驚心動魄,多麽啼笑皆非,多麽溫馨安逸的事,那張瓷娃娃般精致俊美的臉上,永遠都是淡然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