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3/5頁)
傑森發了幾秒鐘的呆,意識漸漸回籠,他一手捂著肚子,一手顫抖地撐著地面,勉強坐起來,開始困惑這是什麽地方。
我不是在一條永無止境的甬道中嗎?後來水不知道從哪裏流過來,把甬道淹了大半,地面消失了,出現了一艘船……
然後呢?我怎麽變成這樣了?
視野中的手臂幹枯瘦小,簡直比折斷的樹枝還要脆弱,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在傑森的印象裏,他被布魯斯·韋恩撿回家後就再沒過過苦日子,所以這只能是十二歲前還在犯罪巷流浪時才會出現的情況。
但是他的記憶中並不存在這一幕。
心臟被電擊似的劇烈震顫起來,酥麻的感覺沿著被泵出的血液,在血管中奔走,很快傳遍全身,就連指尖都在微微顫抖。
傑森深深地呼吸,嘗試緩解緊張的情緒,但效果不大。
心底那只飄渺的幽靈是真實的,不是泡了拉撒路池後思維錯亂的幻想。
他有種強烈的預感,一切的真相,就藏在重重雨簾之後。
暫停的時間悄然流動,紛亂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聚攏而來,伴隨著不堪入耳的汙言穢語。
“他在這兒!我看到了!”
“快來!”
“#¥%@狗雜種!打他!”
“……”
身體先於意識動了起來,仿佛有另一股力量在操控著,瘦小的孩子一骨碌爬起來,撒開腿跑得飛快,沒命地狂奔。
傑森被窮兇極惡的暴徒們追趕著,在迷宮般的小巷裏靈活地繞來繞去。奔跑的過程中,時間被遠遠地拋在身後,歲月開始倒流,這些年的光陰鐫刻在他身上的一切痕跡都逐漸消退了……
直到那一天,那一刻,那一秒,他倉皇的目光穿過狂風驟雨,恰好跟一雙平靜無比的深紅色眼眸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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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犯罪巷的流浪兒童們都是犯罪預備役,作為流浪兒童的一員,傑森對這句話深表贊同。
雖然他有個能擋風遮雨的破房子,和每天渾渾噩噩醉生夢死的媽,但實際上他跟無家可歸也沒什麽區別。
光是基礎的溫飽都沒法保證,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兩三天用一塊幹巴巴的面包就對付過去了。
從傑森記事起,他的生活就籠罩在濃厚的陰影中。
狹小的地下室內被肮臟破爛的家具塞得滿滿當當,空氣常年潮濕得令人作嘔,昏黃的燈光永遠照不亮黑漆漆的墻壁,父母的吵架聲激烈得能掀翻房頂,上頭了兩人還會動手打架,朝著對方摔一切能摸到的東西,有一回甚至有把菜刀擦著傑森的頭頂“嗖”地飛過,深深地剁進櫃子上,嚇得年幼的他哇哇大哭。
後來爸爸走了,聽說是進監獄了,也可能死了,傑森不知道,當時他實在太小了,唯一留下的印象,是母親胡亂的咒罵,和夜深人靜時從被子裏傳出的低沉嗚咽。
少了一個人,日子照樣過,跟以前也沒有太大的區別。每天都是重復的,毫無新鮮感。
傑森學會了偷竊,學會了打架,學會了運用長相優勢,露出看上去無比乖巧的笑容騙人。一切在犯罪巷活下去的必備技能他都學會了,並且非常熟練地運用起來,盡量讓自己過得更好一點點。
但所謂馬有失蹄,人有失手,傑森的技藝再精湛,也不可能每次都成功。
偷竊失敗,逃不掉,就只能硬挺著挨一頓打。
傑森不想挨打,所以他拼命地逃。
那是個大雨滂沱的夜晚,路上幾乎沒什麽行人。傑森跑得喉嚨都快燒起來了,眼前一陣陣發黑。他知道自己的速度越來越慢,很快就要被那夥不依不撓的混混們追上了。
心分成兩半,一半勸傑森躺倒算了,另一半說再堅持一下。他快要被兩種截然不同的念頭拉扯得人格分裂了,咬牙吊著的那口氣即將松懈之際,他跌跌撞撞地拐過彎兒,差點兒撞到一個女孩子的身上。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傑森的呼吸停滯了,腦子裏一片空白。
大雨沿著墻壁流淌,長發和皮膚都白得泛光的女孩子穿著件單薄的黑色長袖裙,貼墻而站,身材挺拔如鶴。她的雙手規規矩矩地交疊搭在小腹上,線條流暢的下巴微微擡起,空洞的眼眸投向虛無的天空。
原來真的有人什麽都不用做,光是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就能美得像一幅畫,足以平復任何紛亂的思緒。
她絕對不屬於這裏,畫風跟陰暗潮濕的犯罪巷格格不入,傑森想,她應該居住在灑滿陽光的宮殿中,每天有毛茸茸的小鳥湊到她的枕邊嘰嘰喳喳叫她起床,陪伴她快樂地唱歌,舞蹈,看書……
傑森非常自然地將從睡美人、白雪公主、灰姑娘等童話故事裏的美好情節融合進了對女孩的想象中。
“對、對不起!”傑森輕聲說。
在犯罪巷一貫兇狠蠻橫的小男孩忽然轉了性,結結巴巴地道著歉,小步後退,與女孩子拉開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