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久違的白晝

還在金霞城的人們都聽到了這聲刺耳的尖嘯。

即使雨幕和驚雷亦無法阻擋其分毫。

“快看……那是什麽?”

有人驚訝的指向城北方向。

借助著劃破夜空的閃電,撤離的士兵目睹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奇景。

只見在蒙蒙大雨中,堆場上方出現了半截“通天之橋”——如果不這麽形容,他們根本想不出更貼切的詞匯。那條黑影又長又細,幾乎橫跨了半個堆場,而奔行其上的,則是一顆耀眼的星辰!

大部分人甚至忘卻了邪祟的威脅,直愣愣的停下腳步,注視著它越來越高,直至完全脫離黑影的束縛,飛向宛若靜止的魔。

當兩者合二為一,整個世界都仿佛陷入了寂靜之中。

直到數息之後,一道痛苦的狂嚎才讓所有人回過神來!

那竟是針對魔的攻擊!

大部隊已經在向西墻撤離,誰還在與敵人戰鬥?

答案顯而易見。

魔的身軀變得不再規整,它重新回到了原先的膨脹狀態,瘋狂的扭動,變化,似乎痛苦至極。在翻騰之間,它不斷噴出大團黑霧砸向地面,像極了垂死掙紮的野獸。

而對方嚎叫得越是痛苦,士兵們便越是歡騰。

“……發生了什麽事?”被這聲音所驚動,寧婉君再次微微睜開雙眼,低聲問道。

“殿下,婢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秋月蹣跚著走到擔架旁,將剛才見證的奇景講述出來,“夏凡他們居然真的擋住了那只魔!”

“咳咳……這有什麽好奇怪的。”寧婉君露出一絲早已預料到的微笑,“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奇跡啊。”

……

口徑——即正義?這是什麽方術?

這算哪門子方術!?

方先道張大著嘴望著天空,全然不顧嘩嘩的雨水灌進自己的嘴巴。

相比撤離的軍隊,他就站在堆場旁,自然也看得更加清楚。那枚銅鐘不知被什麽東西所推動,居然像飛鳥一般紮進了魔的身軀。

碰撞發生的瞬間,以撞擊點為中心蕩開了數道波紋,它們此起彼伏,仿佛構成魔本體的不是泥土砂石,而是水一般。但下一刻,魔的表面就出現了無數裂痕,並沿著波紋蕩開的方向層層炸裂,同時噴出了大量黑霧。

毫無疑問,那顆銅鐘對它造成了極為致命的傷害。

光是這一點倒不出人意料。

銅鐘的個頭擺在那裏,誰被砸一下都夠嗆,更何況它是飛著出去的,其聲勢想想都覺得驚人。

不過——這跟震術有任何關系嗎?

他敢打賭任何術法秘錄上都不會有類似的記載。

若非親眼所見,方先道決計不會相信震術還能這麽用的!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盡管心頭震撼不已,腦海中卻恍如明鏡。

先甭管方術的名字為什麽這麽拗口,以及它到底算不算震術,怪不得他始終無法蔔算出這件事的完整卦象——不提千變萬化的卦盤本就難以琢磨,就算把此刻這一幕畫下來擺到他面前,他只怕也參不透這其中的奧秘。

誰能想得到,昭示為水的占蔔結果會以這樣的形式展現出來?

換方家老太爺來都無濟於事吧!

但現在方先道確信,若再出現同樣的卦象,絕不會難倒他第二次。

因為他已經見識過卦象背後所代表的意義。

——他走在了所有占蔔者之前。

“喂,你傻愣在那幹嗎?”夏凡沖著一臉陶醉的方先道大喊道,“還不打算逃命嗎?”

這一喊將對方從遐想中拉回神來,“逃?逃去哪?”

夏凡只覺得腦袋脹痛,這些人怎麽都喜歡在戰場上發呆?“當然是去北城墻!你沒看到魔有些不對勁嗎?”

何止是不對勁,簡直像快要爆炸了一樣。

它碩大的身軀一會膨脹,一會縮小,已然無法維持住自己的形體。噴出的黑霧雖然不再凝聚成魅,但體積也翻了幾番,每團差不多有一輛小車那麽大,砸到地上甚至能產生明顯的震動。如果被這樣一團黑霧砸中,他們的下場絕不會比肉泥好上多少。

若之前的遠程打擊是噴針,那麽此刻它仿佛在傾吐自己的血肉與內臟一般。

夏凡腹誹不已,這安家明明是永國遺民,怎麽在東升國待了百年後,也染上了自爆的惡習?

西城墻離他們太遠,還得跨過大半個堆場,不如幹脆向北避險,賭一把東升國人撤得比他們更快。

“夏凡!”忽然,堆場另一端傳來了黎的呼喊。

“別過來,你去找可以遮蔽的地方!”夏凡也扯著嗓子回吼道——如果魔真的炸開或墜落,堆場區域無疑是最危險的地方。

但緊接著夏凡的心猛地被提到了嗓子眼,只見黎渾然不顧頭頂痛苦哀嚎的魔,轉身便朝倉庫方向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