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做你認為無悔的選擇。]

赤井秀一垂眸看著手機屏幕上來自蘭謬爾前輩的回信。

[無悔的選擇]。

他遙望向黑漆漆的、下著大雪的窗外,指肚輕輕摩挲著手機背面,眸色一點點明亮而起。

那簡單的一句話恍若有千斤的重量,卻又好似驚天霹靂下起的暴雨,短暫悶熱後沖刷世間所有汙垢,解脫那些紛雜的思緒和糾結,讓人心頭無言地暢快!

世間多事既然難辨黑白,那麽就順著自己的心走吧。未來或許無從知曉,至少此刻、他不想後悔。

也許自己是栽了吧。赤井秀一垂眸看著手腕上環繞的紅繩,心頭再度浮現起許久之前屋中的某次對話。

——和暖的客廳,舒適的沙發,銀發之人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眼皮半擡看向電視,口中隨機講起那部名為《獵物》的電影。

他還能記起自己當時信誓旦旦地評價,想要不從獵手淪為獵物,保持絕對的清醒和理性即可。

只是,正如同鶴田鏡當時的回復一樣,現實中幾乎沒人可以做到永遠的理性。

好吧,我認輸。赤井秀一有些半無奈地呼出一口氣。他承認自己在這場獵捕遊戲中失誤動心,或許早已淪為了獵物。

——但他願賭服輸。

他大跨步走到櫃前拉開抽屜、目光掃描儀般略過其中所有整齊擺放的武器,骨節分明的手利落地挑選而出,身形再度挺直站起。

赤井秀一神情重歸瀟灑,眉眼飛揚,橄欖色綠眸明銳有神。

他要去晚宴。赴一場無言的約會。

=

會所二樓。

一名銀發之人扶著墻緩慢行走,隨著他的行走,壁紙和腳下出現兩道近乎筆直的血痕。在他的背後,墻壁、天花板、地毯皆是混亂熏黑的槍痕。地上遍地躺著七歪八扭的屍體。

而他從這裏走出來了,正如地獄來客。

一直待在二樓只會更加危險,要趁著敵方圍觀準備更加充分前破局而出。

鶴田鏡走到一樓,他呼吸間皆是翻湧的血腥氣,指間不可避免地顫抖著,但他依舊挺直著脊背,像是豎起尖刺的野獸,倔強著絕不肯倒在這種地方。

.......有點糟糕啊。鶴田鏡隨意抹了把唇邊的血沫,眼眸微垂,笑意辨不清內裏。腰腹和肩側的傷早就裂開了,剛才那番大動作下來,此時撕扯得更加嚴重。

身上剛才又擦過幾槍,有幾枚打在了右臂和左小腿上。唔、肋骨好像也斷了幾根......才近身格鬥一對多還是略草率了。他壓抑著低聲咳嗽,胸腔生疼。可別刺到肺裏去。

“一樓戰場真慘烈啊......不過FBI和那兩個幫派似乎出去打了,這邊地形局限不夠發揮。”

“這不是挺好嗎,這邊只留給我們。說起來,上面那些家夥結束了沒?”

“聽著沒動靜了......不會同歸於盡了吧。”

“開玩笑??第一批小隊那麽多人,那家夥可就只有自己一個吧。”

拐角處,傳來低聲討論的聲響,鶴田鏡屏聲息氣,手中緊握著一把槍——不是他最初的那把,而是二樓戰鬥結束後從地上摸的一把、還有彈藥的。

即便精神略微有些恍惚,鶴田鏡依然能夠根據腳步聲判斷出、正往這邊走的是三個人。

自己狀態不佳,必須第一照面便制服敵人!

鶴田鏡淺琥珀色的眼眸鋒銳眯起,只是再度擴散的胸口疼痛讓他微微張開嘴,無聲的呼吸是顫抖的。

“等、什麽人......!”

暴露了?!那邊呼喊一出,鶴田鏡心便忽地沉下。他犬齒咬住下唇,壓低身軀準備來個猝不及防的俯沖和射擊!

然而,有另一道槍聲比他更快響起,只是”砰砰”三聲、眨眼間便精準擊倒那幾人!

剛才說話的幾人只來得及發出短促哀嚎撲在地上,三人中唯有一人活了下來。意外來客踏在那幸存者身邊,黑洞洞的槍口直指被打傷的人,噪音磁性低沉:“銀發的男人,在哪裏?”

鶴田鏡攥槍潛伏於拐角,聽聞這個熟悉的聲音微微一怔。

“......萊伊。”他輕聲呼出。

赤井秀一敏銳的耳朵立刻捕捉到這聲呼喚,他開槍解決地上之人,頭猛然擡起、看到從那邊緩慢走出的人影——

入目皆是紅色。

赤井秀一瞳孔驟然收縮,他幾乎不敢也不想相信眼前所看到的場景!

那道往日裏總是瀟灑強大、一馬當先或是慵懶隨意的銀發之人,此時身軀創傷無數,大大小小傷i痕遍布全身,可怖又可憐。銀色大貓皮毛暗淡,受了很嚴重傷。

鶴田鏡雙手握槍低垂,銀發與衣襟俱被染成了暗紅色,額角的血順著臉頰輪廓緩慢滑下。

赤井秀一目光充滿刺眼的血色,那道劃下的痕跡像是一條細細的繩索,緊緊勒住他的心臟,他幾乎是壓抑不住地開口:“鏡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