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偷襲

“嘭”的一聲,車門被甩上,簡遲整個人栽倒在轎車柔軟的皮質座墊,顧不得磕碰的疼起身就要開門,然而僅僅晚了一秒,司機眼疾手快地給全部門窗上鎖,汽車發動後徑直駛向離開聖斯頓的方向。

簡遲不死心地去拉車門把手,反復多次直到手腕泛酸,忍不住顫抖。從頭到尾沒有出聲的邵先華身量筆挺地坐在後座另一端,直到簡遲筋疲力盡,他才開口響徹在封閉的車內:“不要做這些無用功,放松一點,我不會對你怎麽樣。”

“你到底想幹什麽?”簡遲緊貼著車門,緊緊注視邵先華的側臉不敢片刻分神,“你要帶我去哪裏?邵先生,這是綁架,你知不知道?”

這番發自簡遲不安內心的話對邵先華來說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他‘呵’了一聲,擡眉時流露出一抹常在邵航眼中出現的鋒利,卻多了威嚴,更加的內斂,老練,心驚膽戰。

“還有一個小時,”邵先華說,“我本意不想傷到你,但如果你執意反抗,我也不得不采取一些特殊手段。”

至於是什麽‘特殊手段’,不用想也讓人汗毛倒豎。

狹窄的後排空間讓簡遲呼吸變得困難,這種未知的,被完全壓迫的恐懼比之前的綁架更甚,“什麽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後,車會停在邵家門口,到時候我不想看見剛才那樣的事情發生第二遍,也不要企圖逃跑。”邵先華側過頭,視線在簡遲警惕的臉上略過,不冷不淡一瞥,留下的重量像頑石壓在簡遲心頭。

“你首先要告訴我這樣做是為了什麽,我不覺得有哪裏觸犯到您,或者邵家。”

“你明白為什麽。”

邵先華說完這句,目光移向窗外的景色,天氣不知怎麽陰沉下來,一如車內壓抑的空氣,“邵航為了你,出言不遜,頂撞了我。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他的脾氣向來惡劣,不受管教,但這是他第一次為了別人和我這個父親宣戰。”

很難聽出這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評價,當邵先華說出‘惡劣’兩個字,全然聽不出失望與否,仿佛正在議論一個與他毫無關系的陌生人。

可笑的是,他唯一夾雜情緒起伏的詞語竟然是‘宣戰’。

‘父親’落在簡遲耳裏透出無邊的諷刺,他清晰記起,邵航一個人躲在琴房喝醉那天,全部重量靠在他身上,談起父親時,臉上的頹然與自嘲,深入骨髓的厭惡,還有埋藏在心底不願被人察覺的失望。

“所以呢?這和你綁架我有任何關系嗎?”

話語間沒有藏好的針對讓邵先華自上車以後第一次正眼看向簡遲,漆黑的雙眼絲毫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混濁,淩厲得叫人畏懼,審視簡遲,“邵航這次頂撞,不是簡單的玩鬧。我也第一次知道,我的兒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勾得神魂顛倒,不辨黑白。今天見面,是我以父親的身份邀請你來邵家做客,順便勸導一下邵航,讓他意識到錯誤。”

做客,勸導。

簡遲什麽都明白了,卻忍不住想笑,他當然害怕邵先華,這個與他完全不在一個階層,甚至可以說輕而易舉就能將他踩在腳下的男人。但簡遲壓抑不住憤怒,在胸腔無規律地亂竄,“你不想低頭,所以把這個任務強交給我,要的也不是和解,而是讓邵航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恕我直言,邵先生,他真的是無緣無故頂撞了你,還是說你也有錯誤,但不想承認?”

霎時,邵先華的眼神陰戾得可怕,簡遲毫不懷疑如果不是此刻的他還有價值,邵先華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處理’掉他。不過片刻功夫,危險便在邵先華的臉上蕩然無存,他端坐在那頭,恢復了開始看似平靜且威嚴的模樣。

“你可以拒絕,現在調頭返回,興許還能趕上下午的課。”

簡遲沒有絲毫喜悅,心底反而打起了鼓,邵先華的和藹像是平靜海浪下的洶湧波濤,像是一個新醞釀的陰謀。

果不其然。

“不過這樣,我也要改變主意,讓蹲守在簡成超洗衣店門口的人做一些事情,”邵先華說,“我想你不希望看見那個畫面。”

心臟驟然緊縮,簡遲幾乎要從座位上跳起來,然而現實是他只能緊緊地,憤怒地盯著邵先華從容不迫的面孔,怒氣在達到臨界值時如戳破的氣球頹然沉下,彌漫上苦澀與無力。

“好,”簡遲說,“我會照你說的做。”

他忽然想起一些毫不相幹的事情。

張揚曾說過,衛安在HS抹黑造謠過許多人,包括對邵航父親的政治造謠,說邵先華行賄包庇,不幹不凈,一條還沒來得及擴散的謠言立即換來了嚴厲的處罰。簡遲初聽到對邵航父親有先入為主的同情,然而此時此刻,簡遲對衛安的芥蒂已經消散大半。比起學校裏小打小鬧,邵先華每一句話都是實打實的壓迫與現實,簡遲知道,危險就懸在頭頂,時刻都能讓邵先華割掉那條繩子,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