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彗星撞地球(第3/3頁)

“在東非,埃塞俄比亞。”楊遠意順著方斐的目光解釋,“我當時跟著意大利的老師學電影,他拍紀錄片,拍旱季的動物遷徙,我們在那兒待了六個月。”

“法國,我第一次拍短片,主演是從附近一個劇組隨便拉來的。”

“托斯卡納,後來沈鈞拍電影的時候要去那兒取景,還找我要了攻略和當地交通的聯系方式。那個地方確實很美,有時間帶你去。”

他比方斐大十歲,年月對他很偏愛,並沒讓他被生活壓垮,反而更有種成熟的魅力。

滔滔不絕的介紹在觸碰到一張照片時突然斷了,方斐半晌沒聽見後續,低下頭,發現那張照片只是一個普通的花園。

彼時應該在六月,繡球花盛開,花園裏有場聚會,男男女女的面孔都青春洋溢。

方斐注意到照片最邊緣穿白襯衫的女孩,她年紀也不算大,美得沉靜,高雅,又帶著難以言喻的冷漠。她盯著繡球花發呆,沒有和其他人一樣看向鏡頭。

“……那是我姐姐在樂團的朋友們。”楊遠意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平淡地說,“她生日,請其他人來家裏玩。她讓我給大家拍一張照,拍得好的她都拿走了,這張不知怎麽留下來,我覺得還行,就一直放到現在。”

“樂團?”

“管弦樂團,市裏的。”楊遠意笑了,“我姐的長笛水平很不錯。”

方斐還想問——他對楊遠意二十多歲時簡直充滿好奇——但楊遠意的下一句話很快讓他轉移了注意:“阿斐,你看,這兒有你。”

他“誒”了一句,見楊遠意指向支架邊的一張6寸照片。

方斐失語。

金橄欖頒獎禮,他最驕傲也最狼狽的高光時刻,楊遠意不知在哪兒拍到了他。那時他說了好多話,感謝這個感謝那個,卻沒膽子指名道姓說感謝楊遠意。

方斐又開始心跳過速,昨晚的話好像不必再特意確認。

他語無倫次,最後問:“……為什麽拍這個?”

“不知道。”楊遠意想了想,“說不清楚。”

“……”

“你那天告訴記者,拍完電影你很累,不想繼續了。”楊遠意問,“為什麽累?”

“說不清楚。”方斐用剛才他的回答。

楊遠意安靜了很久後,才說:“我有點後悔。”

但後悔什麽呢?

沒有多問幾句嗎?還是當時爽快地分開了?

多問了又有什麽用?

只會讓彼時的方斐處境更加艱難吧。

方斐搖頭:“沒什麽,是我活該。”

他選的去吻楊遠意,有任何後果都由他承擔。

他和楊遠意開始於荒唐的雨夜,最初的日子裏他們總在昏暗的淩晨相會,匆忙做愛,太陽出來後假裝成劇組的普通同事,用鏡頭與眼神埋藏暗潮洶湧。

星島的夢殺青了,他也該走出來,或早或遲。

只有第一次叫做偶遇,像楊遠意說的,他只喜歡蓄謀已久的相逢。

所以楊遠意愛他,未嘗不是彗星撞地球般的極端小概率事件。

聽上去不可思議,或許有朝一日會成為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