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3頁)

楊文遠顫聲應了一聲是,若是父親真的做出來什麽,想來聖上便不會這樣輕易放過了。

“你還在這裏做什麽,等著與朕一同用膳?”

聖上負手而立,瞧見他跪在地上魂不守舍,不免好笑:“尊夫人有孕數月,說來倒該朕向隨國公討杯喜酒喝才對。”

那一聲“隨國公”極為親近,但這位新走馬上任的隨國公卻未覺出半分而立之年得嗣的喜悅。

——他雖也算是過門而不入,然而家書裏夫人都沒有提及有孕的事情,可是聖上卻已經知曉了。

“今日是下九,遠志館休沐,隨國公為國分憂,十分勞苦,朕也準你半日假,回去陪一陪令愛,共享天倫。”

朝中官員是十日一休沐,女學堂是初七下九兩日放學,楊文遠也想起來這個小女兒,不覺驚心於皇帝的記憶,識趣起身告退。

何有為瞥見楊文遠在紫宸殿外逐漸模糊的背影,令小黃門收了茶具,傳膳入內,今日楊娘子不在,聖上倒是省去了奔波的辛苦。

他低聲道:“聖人,隨國公今日還朝,是否請楊娘子留宿國公府一夜,明日再入宮?”

即便是聖上身側最親近的內侍,何有為也不記得聖上何時有過令暗衛將隨國公府一切,包括世子夫人是否有孕這種瑣事一一奏報的吩咐。

皇帝還不至於那樣無聊,刺探臣子床笫閨閣事。

“叫徐福來隨她的意思來,她願意留在家中也可,”聖上頓了頓:“太後行駕說來早該抵京,是出了什麽事嗎?”

聖上不便親迎太遠,已經派了金吾衛接應,然而阿娘回宮的速度卻比他預想要遲。

“奴婢聽聞,似乎是太上皇行至扶風略感行程疲倦,有意與太後扮做民間夫妻遊樂,還在阿育王塔為太後誦經,祈求康健平安。”

聖上自然知道扶風是什麽地方,然而數十年間風雲過往,父輩舊怨亦如冰雪消融,不覺莞爾,“阿娘開心也就好了。”

母親年輕之時最多的傳說無過於她光艷動天下,傾倒兩代君王,然而皇帝最模糊的記憶裏,當她還是中宗貴妃的時候,每每與他獨坐,出神時或許思及故人,姣好面容上卻總有些悵然意。

如今太後能四處遊玩散心,聖上倒不覺得遲一點見到有什麽不妥。

只是天子站在書房窗口,極目遠眺,遠處的掖庭局模糊成了一個不知名的一個點。

宮中嬪妃有孕是天大的喜事,然而掖庭局裏面有許多家中獲罪而被迫入宮的女眷,或許便有那麽一些正是有了身孕的女子。

那些天生就帶了罪孽的罪奴之後,往往來不及出生便被繁重的勞役所折磨,避免來到這個世間受苦,若有命硬的,長大也是宮奴。

“楊懷懿……”

何有為聽見聖上低聲念了一個陌生的名字,而後卻又不再提起,就像是一時興起的含糊呢喃,轉身便忘記了。

……

楊徽音回府的時候正是上午,母親這些時日似乎愈發忙了,沒有什麽時間見她,因此到正院請過安便回雲慕閣去了。

雲氏如今臥躺居多,她教女兒在一旁坐著,讓婢女端來最好的點心。

楊徽音在宮中久住,由儉入奢易,這樣的點心自然不能入眼入口,但她還是乖巧地坐在娘親身側,拿起來就著茶吃了兩小口,“小娘,你生病了嗎?”

“瑟瑟,小娘不是生病了,是又要生養了。”

雲氏撫著小腹面色含羞,卻又不無憂慮:“夫人還不知道呢,多事之秋,你耶耶又出去公幹,我哪裏敢說。”

她原本也沒有想過會這樣巧,世子爺只來了一次,便會再有一個孩子,但是瑟瑟入宮讀書,她有了這個孩子也不至於太無聊。

縱使她卑弱,也能敏感覺察到國公府如今不容樂觀,是以對自己一個月有余的身孕閉口不言,靜靜養胎而已。

“瑟瑟不驚訝麽?”雲氏以為總會看到女兒一點神色上的變化,然而卻沒有,她笑著問道:“瑟瑟知道什麽是生養麽?”

“知道呀,就是我會做姐姐的意思,”楊徽音欣然道:“阿娘,我早就夢見我將來會有一個弟弟的。”

雲氏迷信夢熊之兆,覺得小孩子看東西看得幹凈透徹,這大概就是嬰靈來之前帶給親姊姊的預兆,或許真的是一個男孩。

她笑著問道:“那瑟瑟還夢見什麽了?”

“我夢見我抱著他哭,”楊徽音回憶某個夜裏閃過的某個片段,模仿道:“就像這樣,我很心痛,就和他說,‘懷懿,別哭啦!’。”

作者有話說:

魏武胸襟指的是魏武帝焚燒手下與敵對來往書信

廉頗老矣,尚能飯否,來自辛棄疾《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

初七及下九,農歷初七與十九,婦女歡聚日,出自《為焦仲卿妻作》

扶風阿育王塔,這個在《瑤台春》裏有提到過,是供奉了世尊的舍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