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驚鴻遊龍

他又道:“你再同我說說敬王府是如何光景。”

梁徽早就摸得一清二楚,評價起人很不客氣:“敬王仁善怯懦,敬王妃賢淑,都不成氣候,如今他們家當家的是長女梁恬。”頗有幾分長公主的巾幗之氣。

“敬王府長子梁赫是個有勇無謀的,幾次春闈都落了榜,但勝在品性忠厚義氣,往後放到軍中或許能有一番作為。”

“這家人……挺有意思的,你見過哪個王公的爵位是由家中最小的孩子繼承的?據我派的人查探,是其兄其姐都不想繼承,讓給他的。”

祝知宜思索:“照這麽說,敬王府上下都很寵愛小世子,他們會同意過繼麽?”

梁徽算計得明明白白:“他們府上說話最有用的不是當家的梁恬,是梁曦景本人,把梁曦景拿下,他們也無可奈何。”

“再說,我們又不是把人奪走,只是讓他按照東宮的規制習帝王之術,到繼承大統之後,他可以尊敬王為父、加封敬王府眾人,彼時我們已攜手百年,無所謂,也管不著。”

“……”祝知宜竟然被梁徽那種“想世人不敢想、道世人所不敢道”的狂妄和痛快噎得無語,可轉念一想,你又覺得確實不無道理,甚至很多事情都通透簡單很多。

祝知宜被他說服:“那我沒有問題了,只是宗親和朝臣不會同意。”

“不需要他們同意,”梁徽混慣了,無所顧忌,強勢道:“若是他們上奏逼問我便說是我身體有疾,無法傳宗接代,拿再多女妃也生不出子嗣,叫他們徹底死了這條心。”

“??!”祝知宜震驚看著他,半晌,捏了捏山根,嘆聲道:“梁君庭,你真是個瘋子。”這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麽,真是什麽話都說得出來。

梁徽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臉,無所謂道:“他們不招惹你,我便不會瘋。”

“……”祝知宜嘆了聲氣,牽過他的手蹙著眉道:“別胡亂咒自己,皇上龍體康健無恙,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梁徽老神在在地點頭:“有你陪著便會。”

“……”祝知宜沒把他方才提議的胡話當真,略一思索,認真道,“就直接跟他們說是我心胸狹窄容不得人,不讓你納妃,所以才要過繼皇弟。”

這一回,輪到梁徽頓住,望他。

祝知宜問:“怎麽了?”

“沒,就是覺得——”梁徽挑了挑眉,祝知宜是最在乎名聲清譽的人,能讓他說出這樣的話——“覺得你可能真的挺喜歡我的。”

祝知宜懂了,鄭重地告知他:“我自然是喜歡你的,我的喜歡並不比你少。”

梁徽能為他遣散後宮放棄子嗣,他也能為梁徽頂負罵名。良臣君子他做得夠久了,真當一回佞後又如何。

虛名浮華沒有梁徽重要。

愛能讓一個斤斤計較的人掏心掏肺,也能讓一個循規蹈矩的人變得離經叛道。

“我知道,但是,不用,反正——”梁徽目光沉了些,微偏了下頭,湊到他耳邊低聲道,“我身體是不是真的有疾你知道就行了。”

祝知宜耳根倏然紅了,但還是繃著臉跟他據理力爭,他看不得梁徽被人笑話,天子之尊如何能淪為旁人茶余飯後的笑柄。

“清規,”梁徽冷靜客觀地和他講道理:“只有問題出在我身上,才是死路一條,才能徹底地把他們堵死。否則他們永遠有辦法逼我們就範。”

“你一輩子都要面對他們言辭激憤的死諫、隔三差五的長跪,死後還要背負極其難聽的無需有的罵名。”

“沒有人比你為大梁付出過更多的心血,甚至性命,我不可能讓你得到如此不公的對待。”

他不允許史書工筆誣陷詆毀祝知宜一分一毫,不能容忍讓翰林言官毀去祝知宜一生清名,他要祝知宜名留青史,他要祝知宜千古流芳。

要千家萬戶都對祝知宜感恩戴德,要千秋萬代都知道祝知宜的風華絕代。

祝知宜也很固執,不肯妥協,忽然,他定定地看著梁徽,梁徽反應過來,失笑,無奈道:“你在想什麽,放心吧,我不會瞞著你先斬後奏的。”

祝知宜面色緩了下來。

梁徽撫著他的頰:“或許放到以前,我會悄悄瞞著你直接發布誥典,但我既答應過你坦誠,便一定會萬事都先和你商量。”

祝知宜點點頭,只要可以商量,那什麽事都可以解決。

梁徽從祝知宜肩上擷走一片花瓣,拂了拂他的肩,提議道:“清規,我們一劍定輸贏如何?”

“……”以前祝知宜還時不時驚訝於梁徽很多異於常人石破天驚的想法,在一起久了已經見怪不怪。

左右不是什麽原則上的事,也沒有什麽對錯,這種事兒也叫不了旁人評判定奪,或者說,這事兒本來就已經“錯”了,只看是選擇哪種方式的“錯上加錯”,看誰背這個罵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