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不能問(第2/2頁)

喬一勸他先回馬車:“公子,明日再上山吧,天快黑了。”

下雪天進山容易迷路,他們儲備的糧物不多,若是被困,後果不堪設想。

祝知宜看了眼日頭落山的方位,心中默算時辰與路程,道:“繼續,明日上山來不及。”

拜祭祖祠的時辰是欽天監算好了的,結天時地利精確到刻度,差半分半厘都是不敬不畏,這種事著實易落人口實上綱上線,後宮前朝宗室言官虎視眈眈,他們只能早不能晚。

日頭徹底落了山,最後一絲余暉也被風雪與夜色吞噬,山裏升起大霧,勁風呼嘯,霜露濃重,一隊人馬緩慢朝深山行進。

京羽衛領隊在最前側舉著火探路,喬一看祝知宜面色愈發不好,再三懇請他先進馬車。

祝知宜頭重腳輕,咬著牙不讓他宣隨行的醫正,怕亂軍心。

隊伍最前頭的侍衛長掉轉馬頭來報:“君後,前頭的河溪都結了冰,聽不出水流的方向,再走下去恐怕也是繞山打轉,耗盡體力,不防先在路邊紮營,明日天一亮再啟程。”

祝知宜單手撫額壓著猛跳的青筋,緩緩睜開眼:“張侍衛長,明日何時天亮?”

侍衛一時語結。

時下已塗月廿四,晝短夜長,日出已過卯時,祭祀在辰時,如何趕得及。

祝知宜發話:“繼續走吧,慢慢找。”

侍衛長不動:“這……”

“怎麽?”前腳才出了京畿他這君後說話就不管用了?

侍衛長頂著壓力硬著頭皮回:“皇上說,一切以君後安全為重。”

可君後好像不太領情,同他講道理:“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夾著雪的風一吹,他又忍不住掩唇咳了幾聲,“繼續走吧。”他說話越發費力,聲音都輕了許多,“流水聽不見源頭,就看你們火把的風向,皇上追究起來本宮擔著。”

侍衛長欲言又止,祝知宜循循誘導為他分析利弊:“楊大人,你若得罪了皇上,還有本宮來擔著,你若得罪了本宮咳咳咳——。”

“……”楊陵只得繼續趕路。

所幸後來出了月亮,風雪也小了,霧一散山裏就亮堂許多,大隊人馬趕到半山腰的行宮時,祝知宜已額頭發汗,面色潮紅。

心裏揣著事,次日天未亮他就醒來,頭比昨夜更混沌沉重,還有些燒,玉屏給他戴玉冠的時候都被燙了手,喬一急道:“公子還是請醫正過來看一看吧。”

祝知宜:“不必,大典快要開始了,你們動作利索些。”

玉屏趕忙上前幫他系玉帶佩環,和喬一相視一眼,搖了搖頭。

大典儀式繁冗復雜,敬酒祭茶,三跪九叩,結束時祝知宜頭暈沉沉地想,待他將這中宮之位坐穩,定要將這勞財傷民的繁文縟節通通革除一條不留。

回程途中,熬藥不便,祝知宜只得硬撐。

又值暮歲天氣變幻,風雲不定,一隊人馬途徑晉郡時風雪覆來,刮起颶風暴雪,樹木摧折,侍衛長來報暴雪降至,起碼要下三日之久,此地處平原,無擋風雪之物,紮營亦不可行。

祝知宜問:“此地離晉郡城府有多遠?”

“半日車程。”

“現今晉郡使司還是陳束麽?”他自被剝奪出仕資格後,便慢慢不去關注朝堂人事了,想多了心底會泛出尖銳而鈍重的痛感,勒得人踹不過氣來。

“是。”

“那你拿本宮的令牌去找他。”是陳束那還好,換作別人,祝知宜還得思量一番。

大典已成,祝知宜心中千斤放下了,身體疲軟,整個人軟綿綿的,使不出勁兒來,耽擱就耽擱幾日吧,反正他也還不想那麽快回宮。“遵旨。”

梁徽在宮中領百官祭文廟,旁日無察,祝知宜一走多時他這才覺宮中靜得慌,不知第幾回看向張福海。

張福海擦了擦頭上冷汗,不等他開口自己答了:“信鴿沒回呢,皇上。”

大雪封山,信鴿隔日才將暗衛的訊息送到,梁徽掃了兩眼面色沉下來,張福海一言不敢發,一看這景兒就是君後又出什麽事兒了。

這位先太傅嫡長孫進宮時日不長,氣皇上的次數倒是不少。

梁徽看祝知宜這是連命都不想要了,冷笑一聲,命張福海:“備人馬,去晉州。”

“傳太醫隨行,給陳束下旨,說朕與君後在晉郡府邸匯合,讓他打點好。”

“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