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推開柴草間房門,頭頂傳來一陣清脆的銅鈴聲。

門外的順嫂笑道:“以前沒通自來水,這西跨院就你們家有口井,你奶奶防我們比防賊還厲害,老掉牙的恩怨了,還記恨這麽多年做什麽,是吧?如果我們也這麽記仇,安順那天就不會下井救你們,這後果……想想多可怕。”

紅果盯著頭頂的銅鈴,老太太確實很記仇,只要輕輕推門就會碰到掛在梁上的鈴鐺,誰也別想偷摸進來打她家的井水。

柴草間的窗戶是那種老式的木棱窗,開在高處,比較小,室內光線黯淡,從外面進來,眼睛要停一會兒才能適應裏面的光亮。

屋裏堆了一墻的煤球,還擺了一些廢舊桌椅,而水井坐落在西南角,石頭井圈高出地面半米左右,沒有井蓋,井圈邊上挖了兩個小孔,上面拴了一根井繩。

安順把手上的麻繩一頭固定在石孔上,另外一頭綁在自己腰上,他脖子上掛了個小電筒,兜裏不知裝了什麽工具,然後利索地下井去了。

順嫂站在一邊磕著葵瓜子,她從衣兜裏抓了一把問紅果要不要,紅果嫌棄嗑瓜子麻煩,她不嗑。

紅果好奇盯著井下,井裏太黑了,什麽也看不清。

順嫂見紅果盯著水井目不轉睛的,應該是想起她之前跳井的事,不免勸道:“你忙你的去吧,等會兒完事了,我把鑰匙給你拿回去。”

這是要支開她的意思?紅果並沒走。

順嫂又跟她扯了幾句家常,說要跟她家買點油炸花生米。紅果問她要多少,順嫂問:“你家還剩多少?”

“好像沒多少了。”

“那你趕緊剝點花生,我要個三五斤的,等你奶奶回來炸好了,我來取。”

“有剝好的花生,不著急。”

順嫂越急著讓她走,她越是不能走了。

不巧,外面有人喊,紅果不得不出去,原來是桂也奶奶給端來了幾塊她自己做的蕎糕。

蕎糕剛蒸好還有些燙手,紅果沒吃過這種小吃,她心思都在柴草間裏,所以只端著打算放門口石墩上,並沒有吃。

桂奶奶微微有些駝背,她是院子裏三位老太太中最慈祥和藹的一個,從沒聽她跟誰吵過架紅過臉,她笑問:“他們在搗騰什麽?”

“順哥上次救我把金戒指弄丟了,他下井去找。”

桂奶奶跟紅果一樣的想法,“也夠粗心的,這老多天了,才發現啊?”

老太太想了想又疑惑道:“沒見安順戴過金戒指啊?”

果然不正常。

在這個年代戴個金戒指雖說不上多招搖,但肯定能吸引鄰居老太太們的目光。

桂奶奶又補了一句:“不過安順家這兩年生活是好了,指不定是他姑姑安紅給他買的。”

安順的姑姑安紅在木得嫁了個有錢的老頭,這個紅果聽她姑姑提起過。

“安順有幾個姑姑?”

桂奶奶笑道:“不就那一個嗎?”

紅果懂了,跟她爺爺私奔和嫁有錢老頭的都是安紅。

安紅當年和她爺爺一起私奔去了木得國,可她如今又嫁給了別人?那她爺爺呢?不在了?

紅果把蕎糕放石墩上,正要回柴草間,桂英又急匆匆跑過來。

桂英來跟她借發夾,她下午要出去玩。桂英比紅果小兩歲,中學畢業後去了鎮上唯一的一家電影院當檢票員,長得稚氣可愛又沒脾氣,她是院裏唯一能跟四朵金花都聊得來的女孩。

紅果把裝發夾的鐵盒拿出來給她挑選,桂英是個小圓臉,戴什麽發夾都顯得可愛,紅果現在只戴黑色無圖案的金屬小發卡,她讓桂英把喜歡的都拿去不用還了。

桂英受寵若驚有些不好意思,“紅果,你對我可真好。”

紅果沒理會,趕緊往柴草間走去,接近門口的時候,她隱約聽見裏頭傳來“咚咚咚”石頭碰撞的聲音。

找戒指為什麽要敲石頭?

她加快腳步,一推門又“叮叮當當”一陣響。

“哎喲,嚇我一大跳。你們這鈴鐺太嚇人。”井旁的順嫂嚇得跳腳,地上已經磕了一地的瓜子殼。

紅果伸手穩住了銅鈴,銅鈴邊緣雕了蓮花邊,摸著這微微凸起的手感,怎麽感覺內壁上……刻了文字。

她昂頭細看,隱約在銅鈴內壁上看到了兩個漢字,紅果是個唯物主義者,她倒不害怕,一邊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走到井邊往裏看,安順開了手電筒,他應該是聽到了上面的聲音,此時也沒再敲了。

紅果在邊上一刻不離地守著,順嫂不自然地笑著沖井裏喊:“找到沒有?磨磨唧唧的。”

井下沒回音。

沒一會兒,繩子微微震動,安順爬上來了。

戒指沒找到,安順腳上的帆布鞋濕了,褲腳也濕了一小截,他笑著解釋:“有東西卡在石頭縫裏,我以為是戒指,費了點時間。”

紅果好奇問:“什麽東西卡在石頭縫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