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事到如今,再去計較徐徒然是哪裏來的勇氣已無意義。短暫的震撼後,楊不棄很快就收拾好心情,將注意力轉到了那個小書包上。

徐徒然和蘇穗兒已經從裏面掏出東西,開始一一翻看了。蘇穗兒臉色鐵青地望著手裏的紅筆,湊到徐徒然跟前。徐徒然跟著舉起一支,像看水銀溫度計那樣轉動著觀察了好一會兒,終於明白為什麽蘇穗兒的臉色那麽難看了。

在將透明的筆殼轉動到某一個角度時便會發現,那裝在筆殼裏的,並不是什麽塑制的筆芯,而是一根還在不住搏動的血管,即使隔著筆殼,也能感受到那種汩汩的流動感。

想起自己不久前還在用這樣一種筆一本正經地寫吔屎文學,徐徒然心中罕見地湧上了一股罪孽深重的感覺。

楊不棄本想湊過去跟著一起研究,忽又想起一事,連忙站起走到房門旁邊,一手將門打開,一手騰起瑩瑩的綠光。

徐徒然好奇地望過來,正見楊不棄伸出手去,將手中綠光,塗到了門外側的把手上。

“這是在做什麽?”她放下東西湊過去看,“在做防護嗎?”

“嗯。”楊不棄將門關上,又轉身走向房間另一側的門,“類似於塗毒。這裏的怪物不也需要通過開門來移動?我先在門把上塗一層,防患於未然,如果真有大家夥靠近,我也能有感應。”

徐徒然不明覺厲地點頭,目光落在覆著一層瑩瑩綠光的門把手上:“可萬一來開門的是個人呢?”

“這種毒對人類不起作用的。”楊不棄說著,將另一扇門也關上,兩人身後忽然響起一聲驚叫。

“艹!”蘇穗兒背靠一個翻倒的沙發,正在翻著手裏的一疊紙,越翻臉色越難看,“你們過來看這個!天,這都什麽鬼!”

另外兩人對視一眼,忙靠了過去。徐徒然從地上撿起掉落的一張,匆匆掃了一眼,亦是“咦”了一聲。

“怎麽?”楊不棄蹙眉,接過徐徒然遞過來的紙,快速掃了兩眼,不太確定道,“這是……提示?是別人留下的提示?”

只見紙上,紅筆字跡淩亂,卻明顯是以一個人類的口吻所寫的,給其他人的生存提醒。

“是提示。”徐徒然點頭,“問題是,這份提示,我先前就看到過一張。是在另一個房間裏——上面的內容,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這裏還有——這邊都是!”蘇穗兒將手裏的紙張重重拍在地上,“都是它偽造的!”

“字跡都不一樣?”楊不棄翻了兩下,卻覺得不太對,“這個可憎物這麽聰明?還會仿筆跡?”

他以前遇到的,有的可是連文字的概念都無法理解,更別提寫字了。

“……未必是‘它’寫的。”徐徒然略一思索,語氣忽然沉了下去,“別忘了,這些紙是和作文紙,是放在一起的。”

作文紙上都是對“它”的贊美,是具有洗腦作用的扭曲之詞。他們不能細細翻看。但大致對一下也能發現,兩份資料之中,有不少字跡相似之處。

“讓被洗腦的人,寫下虛假的情報去騙人。真是夠惡毒的。”蘇穗兒陰沉著一張臉,想到自己還有同伴因此而受傷,心情更是復雜。

徐徒然安撫地拍拍她的肩,目光落在那一疊紙,以及一旁的作文紙上,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她先前所遇到的那種生著血管的小怪,是否就是由被洗腦的活人所化?如果是的話,從作文紙的數量來看,被轉化的人已然不少……

這還只是小女孩這邊找到的線索。如果她沒猜錯,這個域裏還有查若愚的另一個孩子,以及妻子……他們那邊也承擔了洗腦和轉化人類的職責嗎?如果是的話,那目前被轉化成怪物的人類一共有多少?這域裏的活人還剩多少?

短暫的思索讓徐徒然產生了一絲不妙的預感。而很快,他們就找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楊不棄翻開了小女孩用以記錄的那本粉紅筆記本。

那筆記本被用掉了大半。一開始是斷斷續續的日記,是用深藍色的水筆寫的,筆跡稚嫩,內容簡短。

【XX年X月X日晴今天媽媽又去醫院了。爸爸要去陪媽媽,讓我一個人在家照顧弟弟。弟弟很乖,一直抱著媽媽給他的玩偶,一點也不鬧。】

【XX年X月X日晴爸爸今天偷偷地在房間裏哭,他以為我沒看到。二叔叔到家裏來了,我聽到爸爸和他說話。說著說著忽然吵起來,將人趕走了。】

【XX年X月X日晴媽媽又去醫院了。爸爸陪到很晚才回來,抱著我坐了很久,眼眶紅紅的。每過多久,二叔叔又來了,這次爸爸沒讓他走。他們在房間裏聊了很久。二叔叔送給了他一盞燈。】

……

【XX年X月XX日雨爸爸不知道怎麽回事,最近好忙。和他說話都不理我。新聞裏說我們家附近有人死了,還被[碎屍],我問爸爸[碎屍]是什麽意思,他說,是效忠與奉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