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不過酸歸酸, 自家兒子拜師畢竟是大事,沈伯文與周如玉還是專門尋了個空閑的時間,準備好束脩之禮, 親自去了趟位於福州府的紫陽書院。

池先生,姓池名修,字安之, 號雙清先生,當代大儒, 紫陽書院現任山長,出身福州望族池家,祖父曾官至內閣首輔, 其父早逝,由祖父帶大,三元及第,後辭官回鄉,專心致學。

“見過雙清先生。”

“沈大人不必多禮。”

雙清先生是個年近花甲,頭發與長須都已經花白, 但仍然精神矍鑠的老人, 與沈伯文這樣的後輩說起話來也沒什麽架子, 態度溫和地同他閑聊了一會兒,還問起關於興化府銀礦案的後續, 以及百姓們的生活來。

人家會知道這件事,沈伯文並不覺得納罕,既然對方感興趣, 打開了話匣子, 他自然也不會介意多說一些, 隨即就將後續和百姓們的現狀一一道來。

雙清先生聽罷之後, 不由得捋了捋長須,感嘆了一聲:“民生多艱啊。”

沈伯文頗為認同地頷了頷首,不過好在自己身為當地官員,還能為百姓們多做些事。

兩位長輩在說話的時候,沈玨就坐在自家父親下首,聽得專心致志,時而皺眉,時而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不過卻沒有貿然插話,打算留著沒有聽懂的地方,回家之後再向父親請教。

雙清先生與沈伯文這位學生家長閑話了一陣之後,便主動誇起沈玨來,道他基礎紮實,才思敏捷,性子沉穩又不失變通,自己實在是很欣賞這個學生,便動了愛才之心,想要收為弟子。

這樣的好事,沈伯文本就不可能拒絕,聽罷之後便也客氣地表示:您這樣的大儒,能看上我家長子,這是我家的福氣,今後玨哥兒就拜托給您了,您放手教導便是。

這便達成共識了。

接著便約定了次日帶著玨哥兒上池府,正式行拜師禮。

翌日,沈伯文與周如玉帶著兒子來到池府,池府的下人們早就收到自家老爺的指示,一早便打開大門,迎接二人。

在古代,這種師生關系之間的親密不下於父子,因而也就意味著,從今日起,沈玨也相當於池府的半個少爺,因而這般重視,並不算誇張。

沈玨站在大門前,少年面色肅然,心中有幾分緊張,不過很快就被自己壓了下去,望門而拜。

進門之後,又是一拜。

被下人們引著繼續往裏走,終於走到正廳,雙清先生端坐上首,沈玨站在廳外,遙遙一拜,雙清先生起身,躬身還禮。

沈玨這才走到他面前,行三拜禮,隨即下跪敬茶。

雙清先生面露滿意之色,端起茶飲了一口,才語氣溫和地道:“起來罷。”

沈玨這才站起身來。

如此,拜師禮成。

……

辦完兒子拜師的事,沈伯文夫妻二人便又回了興化府,回家之後,不忘給爹娘寫信,告知他們這件好事,此外,照例給自家老師寫信,其中照例寫了自己的近況,以及一些疑問之處,謝之縉以及自家的兩位師兄的信也沒有忘記。

寫完之後便讓唐闊去問自家娘子,有沒有信要一塊兒送往京都。

果不其然地拿回了幾封信,分別是寫給師娘、渠家小姐,還有阿蘇的。

沈伯文笑笑,便連同自己方才寫好的,交給唐闊,讓他一道去驛站送出去。

忙完這些,他便打算同周如玉說一聲,然後去一趟知府衙門,那邊還有些孔知府留下的公務沒有處理完,擠壓到了現在,他忙完銀礦案,才終於抽出時間來處理這些,只能自己找時間加班做了。

此時正值六月份,再過幾天就是端午了,正午時分的溫度不是一般的熱,他走出書房門口,便撲面而來一股熱氣,令人窒息。

沈伯文在心裏嘆了口氣,這還沒上街呢,他已經開始出汗了。

他正想頂著日頭往外走,卻見到自家霽哥兒手中舉著一根柳枝噠噠噠地跑了過來,見到他便是一樂,將柳枝往他手裏塞,一邊道:“給爹爹,給爹爹。”

沈伯文忍俊不禁地接過,看了眼已經有點兒打卷兒了的柳葉,掏出袖中的手帕替他擦了擦汗,問道:“這麽熱的天,可不能在外面待太久,萬一中了暑氣就不好了,還要喝苦苦的藥,霽哥兒知道了嗎?”

他這麽一說,霽哥兒還沒如何,負責看護他的譚王氏便戰戰兢兢地想要請罪。

不料霽哥兒卻不服氣地撅了噘嘴,然後道:“爹爹說的不對,霽哥兒才剛出去一會兒,娘知道的。”

才一會兒?

那這柳葉怎麽就打卷了?

沈伯文不由得又瞧了眼手中的柳枝。

端詳了片刻,他看向譚王氏,問道:“這柳枝,霽哥兒是在哪兒折的?”

譚王氏不明所以,但還是老老實實地答了:“回老爺的話,是在外院的東邊那棵柳樹上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