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暗和光

布偶背部被撕開一道大口子,就像一只被開膛剖腹掏去內臟的雞,獵魔人眨眼把它掏了個幹凈。

篝火邊的毛毯上多了一大片五顏六色、散發餿腐氣息的布條和棉絮。

兩人略一翻找,果不其然,這堆不起眼的破爛中藏著大量秘密——

用一根細線串起來的一堆灰色布條,展開可見一大片炭灰書寫的、模糊又歪扭的毛邊字跡。

毫無美感可言,這就是孩童的信筆塗鴉、記錄。

卡爾和阿卡姆借著明亮的火光,看清了第一張布條上最為醒目的一個名字。

“帕米拉。”

這名字應當屬於布娃娃的主人,死掉的小女孩之一。

帕米拉的布娃娃。

第二張布條。

1254年1月1日

雷比毆達在上,我被挑中帶了進去……

那是一段夢魘般的可怕經歷,痛苦,還有鮮血,眼淚就像決堤一樣,我的腦袋也快要炸開了。

欣妮嬤嬤卻笑得很開心。

她稱贊我的勇敢,送了我布偶歐多娜。

我害怕這事情還會繼續,有一天我會突然死掉,我決定從今天開始做記錄。

我還要把這些記錄,跟我的兩個好姐妹分享!

……

“被選中,很疼,還流了血是什麽意思?”阿卡姆眉鋒緊蹙,冷得徹骨的夜風刮了起來,遍體發寒,

“某種邪惡的實驗?”

“日期是差不多兩年以前,既然提到了真正的雷比毆達祭司欣妮,這說明那時候黛西還沒入主神廟。”卡爾用篝火烘了烘快要凍僵的手,分析道,“惡兆之神祭司沒來,神廟裏也就不存在邪惡的實驗。”

“那難道是某種高難度的訓練,就像我們跳梅花樁?”阿卡姆又猜,

“你覺得那群孩子弱不禁風的樣子,像是經受過特訓?”卡爾搖頭。

“而且為什麽帕米拉覺得難受,欣妮嬤嬤卻很高興?”

兩人沒有頭緒,換了下一張布條。

2月1號

雷比歐達在上,它坐著漂亮的馬車來了,還帶了個新同伴,嬤嬤笑得合不攏嘴。

但大家害怕極了,我用歐多娜擋住臉,祈禱著別再挑中我,賽利亞姐姐偷偷溜到廚房裏躲著,結果被發現綁了起來,嬤嬤說不聽話的以後都沒飯吃。

……

“帕米拉是打算寫小說嗎?為什麽埋了這麽多謎團?”阿卡姆翻了個大白眼,吐槽了一句,“它究竟是什麽東西?為啥會讓孩子們畏之如虎,甚至害怕地躲了起來。”

“目前我們只知道,它每次到神廟,會挑選一個孤兒,”卡爾沉吟道,“它的所作所為讓孩子們很害怕。”

兩人繼續往下看。

接下來很多布條都是零碎的記錄,大同小異,通常是一個日期配上帕米拉單調乏味的日程和天馬行空的思緒:

比如今天太陽出來了,心情也稍微陽光了一點。

又兩個好姐妹賽利亞、安古藍在院子裏玩了跳繩、捉迷藏。

晚上做了什麽奇怪的夢。

以及吃了晚餐,大部分時候都是土豆、蕪菁、蘿蔔之類的,每個月才能吃一回肉。

漸漸地,一個抱著布娃娃、明眸善睞,多愁善感、內心又堅強的黑發小女孩兒形象在兩個獵魔人腦海中清晰了起來。

最讓兩人在意的是這些記錄之中,再也沒有出現“雷比毆達在上”的祈禱詞。

反而是每個月1號都會著重提到“它們”,帕米拉的描述之中充滿了對它們的畏懼和厭惡。

甚至在後來把“它們”直接稱為肥豬,一個極具侮辱性的詞。

肥豬每個月1號按時抵達神廟,挑選一些孩子,這一天對被選中孩子來說是個不折不扣的受難日,帕米拉的文字多次描述了大家難受和痛苦的表現,似乎受到了某種摧殘。

而帕米拉自己是被挑選得最多的倒黴鬼,幸好她是個堅強又理智的女孩。

諷刺的是。

每月1號晚上,孤兒們才能享受到難能可貴的肉。

這對他們來說,不亞於神明的恩典。

……

“你看出點什麽沒有?”

“嗯,每個月1號,肥豬坐著馬車抵達神廟,孩子們才能吃到肉。”

阿卡姆深呼一口氣,聲音有點飄忽,

“所以這群肥豬會為雷比歐達神廟帶來生存的物資。這也就是說,神廟能在荒郊野外養活這麽多張嘴,並非是黛西祭司之前所說的因為松林區信徒的捐贈和救濟。”

卡爾頷首,俊臉變得嚴肅,

“所謂的肥豬,實際上指的是城裏面的大腹便便的富人吧!但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和支持。肥豬付出了物資,付出了讓欣妮老嬤嬤喜笑顏開的‘東西’,那麽被挑選的,神廟的孩子又要付出什麽呢?”

富人想從孤苦無依的孤兒身上索取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