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第4/7頁)

他不希望這位宿敵真的被大道算計至死,失去了神名與力量,連魂魄都留不下來。

比起對大道的厭惡,閻王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忍受了。

鄴澧想起,他和閻王的第一次見面,是千年前的戰場。

渾身血汙看不清面容的戰將,撐著殘劍從屍骸中踉蹌起身,舉目四望,卻皆是死亡和鮮血。

所有追隨於他的將士,都已經身死於此。想要保護的人們,也都在城破後被屠戮至盡。

曾經有孩童唱著歌,蹦跳著跑過街角的城池,已經只剩下了死不瞑目的屍體。

殘煙散去,戰旗傾倒。

在一片死亡的荒蕪中,鄴澧看到,一道身影站在不遠處的血海之中。

那人攏著衣袖,身姿清貴而挺拔,比起戰場好似更適合站在廟堂之上,執掌權柄,滿身榮華。

但在那人身邊繚繞著的厲鬼與兇獸,卻表明了此人絕非尋常權貴。

那人察覺到了看向自己的視線,於是笑吟吟的回望,輕聲問——不甘嗎?

——不甘這大道,如此對待你和你的部下嗎?

那為何不違逆天道而行?

“即便身為鬼神,執掌輪回數千年,但有時候也不由得感嘆,真是天地大道無常法。”

張無病的聲音拉回了鄴澧陷入記憶中的神智。

“在我作為鬼神死亡的時候,我可真是想不到,竟然有一天,酆都之主也會愛上某個存在,還在天地的見證下,主動與生人結下姻緣。”

張無病擡起手中的折扇,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卻是看向鄴澧,撇了撇嘴說道:“畢竟某個鬼神,腦子裏好像根本沒有感情那根弦,連人間都漠視如塵土。”

“雖然我猜到大道會去找你,畢竟在一眾鬼神之中,你實在是過於特殊了。但我本以為,就算天地坍塌,你也不會同意大道的求助。而且。”

張無病頓了下,才眼帶笑意的道:“我以為直到你身死道消,都會一個人死亡。沒想到,你竟然和惡鬼入骨相在一起了。”

“說準確一點,是時洵。我的愛人是燕時洵。”

鄴澧咬著重音提醒,像是在警告張無病,不要隨意邁入兇獸的領地,覬覦兇獸緊緊藏在懷中的珍寶。

張無病微訝的挑了挑眉,隨即眼波流轉,像是碎星撒在了他的眼眸中。

他笑吟吟的道:“你這樣,讓我忽然也對燕時洵有了別樣的好奇心……”

“想都別想。”

鄴澧壓根沒把張無病惡意的挑釁放在眼裏,他冷哼了一聲,漠然道:“一日為父,終身為父。在時洵眼裏,你就是他兒子。”

張無病:“……”

你這個鬼神,好不會說話哦,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

鄴澧還嫌不夠,又乘勝追擊,唇邊挑起僵硬的笑意,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往常都跟著路星星和井小寶一起稱呼,忘了?快叫媽。”

張無病:“…………”

嘖,那個小蠢蛋,凈給他找麻煩。

但嚴格來說,他們都是同一個人,他罵那個小蠢蛋好像就是在罵自己……啊,好煩。

張無病的眉眼間攏上一層陰郁之氣,他鼓了鼓兩腮,氣鼓鼓的卻不好說什麽,不想在鄴澧面前給另一個自己拆台,就只能憋屈的生悶氣,快要憋出內傷了。

難不成是投胎太多次,魂魄有所損耗,那個小蠢蛋在輪回的過程中撞了腦袋?

張無病在心裏快要把另一個自己罵死了,卻果斷忽略了當年抱燕時洵大腿的時候,自己也很歡樂的事實。

張無病:輸了!!!

鄴澧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緩和了神情,率先邁開了長腿,向著燕時洵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走吧,我家好大兒。”

他忽然覺得,生人張無病也沒那麽礙眼了。

——最起碼讓他漲了一個輩分,還從源頭就去除掉一個潛在情敵的事情,讓他很是滿意。

鄴澧:時洵的這個好大兒,我認可了。

張無病:“…………”

閻王黑著臉,恨恨的磨了磨牙,卻還是拎著折扇跟了上去。

能怎麽辦!大道還要靠這一對救,他連轉身甩袖離開的自由都沒有。

不過,閻王也沒有想到,燕時洵不僅感知敏銳,就連決定也如此果決。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沉睡在張無病陰影中的閻王,並不像生人張無病那樣無時無刻的跟在燕時洵身邊,對燕時洵的性格了如指掌。

當燕時洵果斷下了決定,擊碎在湖水中的保護罩脫離鬼戲的時候,閻王望著燕時洵卓絕不凡的身姿,眼眸中閃過驚艷。

這就是……被大道選中的人物啊。

有那麽幾個瞬息,閻王甚至連呼吸都停滯了,視野被燕時洵的身影填滿。

常人都習慣留在安全之處,拒絕未知的改變,也做不到當機立斷轉變方向。

他們會被現在的安全和舒適迷了眼,看不到平靜下潛伏的危險。